废弃厂房二楼的房间漏着风,空旷破败的环境里,摆着一套昂贵的真皮沙发。
三个男人陷在沙发里喝着酒,半点都没受楼下的动静影响。
正是秦森、何铭和黎斯。
黎斯把玩着手机,也不知道怎幺回事,突然一点信号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人在外围是什幺情况。
他阴沉着脸看向秦森:“秦先生真是好定力。楼下都打翻天了,也不见你的人动手。”
秦森有意耗他的人。抿了口酒,语气懒散:
“急什幺?猎物还没进完笼子。”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一声嘶吼,“珊姐!小心!”
何铭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眉头瞬间皱起。
这声音……是肥林?!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破洞窗帘往下看。
正见何韵珊蹲在集装箱后,对着冲过来的人举枪、扣动扳机,动作干脆利落。肥林捂着胳膊,显然是中了枪,却仍挡在她身侧做肉盾。
秦森听到声音时,也跟到了窗边,扫了一圈楼下,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紧蹙的眉头才不着痕迹地松开。
“这死丫头……”何铭低骂一声。
看到几个手底下的人像铁桶一样围着她移动,才松了口气。
他擡手,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立刻退了回去。
他语气透着几分无奈,自言自语了句:“算了,该松松,该放放。这次就让你折腾一回。”
秦森看着楼下来回闪躲的何韵珊,没说话。他理解不了这种“放养”,也做不到这幺心大。
在林坤死后的第三天,就有日本四合会的人在温泉山庄外徘徊。查了才知道,一个制,一个销,他断了人家的财路,这是上门寻仇来了。
他在泰国等了半个月,对方都没敢动手。回到福建,依旧只是暗盯。内陆枪械管制严是真,但这种“不打不撤”的状态,让他烦躁。他不怕暗杀,怕的是哪天秦商落单。缅甸那种事,一次就够了。
这次“独自赴台处理私务”的消息,就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饵。
只是他没算到,黎斯会主动找上门合作。台湾管控虽比内陆松些,但大规模活动还是有限制,送上门的“盟友”,他没理由拒绝。一个一个来也不迟。
秦森刚准备转身,就听到何铭突然“嘿”了一声,还带着点诧异。
他顺着何铭的视线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不要命地、毫无章法地冲进那片枪林弹雨里。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擡手对着走廊方向挥了挥。
下一秒,二楼走廊瞬间爆发出十几道火舌。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冲锋枪的子弹像泼水一样扫向楼下的四合会成员。惨叫声顷刻间盖过了枪声。血花四溅,在废弃的机器和地面上晕开大片大片的暗红。
与此同时,他人已经像箭一样射了出去。落到楼梯转角处时,他单手撑住栏杆,直接纵身跃下!
秦森几步冲进混乱中,一把捞住那抹白色身影,将人死死按进怀里,快速闪到最近的集装箱后。
子弹追着他的脚跟,打在集装箱上,木头碎屑溅满了他的肩头,他半点没躲。
“你来这里做什幺?谁准你来的!”他的声音裹着滔天怒火,劈头盖脸砸下,“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后面赶来的16名雇佣兵显然也听到了那声令人胆寒的怒吼,赶紧加入战斗,只求将功抵罪。
秦商看清他面容那刻,整个人都在抖,突然擡手死死攥着他的手臂,指甲陷进西装面料,力度大得甲片都快要断了,还是没松半分劲。
“五天!你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我以为你……”
眼泪快要落下的时候,她仰头逼回,“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梦到你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
她咬牙切齿:“我来做什幺?你听清楚了!”
她用力擦掉没退回去的眼泪,对着男人嘶吼:“我来救你。或者,陪你!你听清楚了吗?”
直到这时,秦森才注意到她一身狼狈。白色的连衣裙蹭满了脏污的泥水,头发凌乱,膝盖处还有明显的擦伤,显然是摔过。
他眉头拧紧,伸手想去碰她的脸,“痛不痛?”
秦商扭头躲开。
男人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正死死攥着一把银色手枪,枪口还在不受控制地抖颤。
他心头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只剩满满当当的心疼。所有冲到嘴边的教训最终都成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幺?!”
“为什幺要这样对我?为什幺活着却不肯给我透露半点消息?!”
秦商用力推开他伸来的手臂,不让他抱。
这是秦森第一次和她彻底失联。26号那晚,他确实轻敌了,一颗子弹擦着他颈侧飞过,留下一道灼热的血痕。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就在那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想要让她提前适应、甚至习惯,直到麻木。万一哪天真的回不来,她也不至于太难接受。
但眼下这情况,他要敢说半句实话,没一年半载是哄不好了。
他忽然换了副脆弱的神情,捉起她的手,摸向自己脖子那个被热浪烫出来的水包。
秦商这才看到那一条触目惊心的红。她颤着指尖猛缩,不敢碰。
“疼不疼?”她哑声问。
“疼的。”
说着,顺势就把人圈进怀里箍紧。
秦商一贴到他胸膛,眼泪立马汹涌而出。
“秦森!以后!永远!都别让我找不到你……”她尾音里裹着怕到极致的绝望。“就算是死!也要让我知道!让我去给你收尸!”
“好。”
他把人圈得更紧些,“谢谢你能救我。要是你没来,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怀里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再次保证,“再也不会了。以后不管发生什幺事,我都会让你知道我在哪,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像这次这样冒险。”
秦商没接话,也没答应。
“听见没?”这是他的底线。
还是没回应,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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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窗边,黎斯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用力捏着杯缘,手背青筋暴起。他想起那个总把“私生子”挂在嘴边的男人。就连死前看他的最后眼神依旧是轻蔑的。
所以他抢了他的人生,包括所有。
可那些可恶的日本人却说他不姓赵,和他谈没保障。行!那他就好人做到底,送他们下去找姓赵的。
他恨秦森不亚于那个死去的大哥。第一次在东江楼见面时,秦森看他的眼神,比他们更不屑,居高临下,像在看垃圾,他黎斯活到今时今日,居然还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真是该死!
但在对方安排医院那场刺杀后,他就改变主意了,像赵业霆那样死得太痛快,有什幺意思。
比起把人杀掉,似乎毁了他珍视的东西会更有趣。所以他这次主动言和。
可就在刚才,他看着秦商不管不顾冲进来的那一刻,心里的某个角落,像被什幺东西轻微撬动了一下。
这女孩……好像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玩意儿,不太一样。
他见过她对着代码时,眼里放光的样子。也见过在咖啡馆里,她冰山融化、浅笑嫣然的一面,可都不及此刻的她来得吸引。
明明怕得连枪都握不稳,明明看起来脆弱得像一碰就会碎,却为了那个男人,能把命都豁出去。
他看着楼下相拥的两人,一个疯狂而陌生的的念头突然窜出:
他要得到这个女人,他也想体验一把那种被人奋不顾身“护着”的感觉,他没试过,如果可以,他愿意不止“玩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