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假结束，赛伦·克劳斯回到了第七防线。他跟在秦上尉身后，此时他的肩章上已经又多了一颗新添的银星。
“少将似乎很赞同你在K73区的表现。”秦上尉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这种破格晋升，在平民学员里我是从来没见过啊。”
赛伦的视线掠过走廊尽头的指挥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后，是整个第七防线的中枢。
“只是尽了职责……”赛伦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但他对于自己的飞速晋升也很有自知，不得不对自己的直系领导适当的表达感谢，“感谢秦上尉给的机会。”
秦上尉轻笑一声。他给的机会算什幺呢？他心知肚明，连他自己的晋升都已经到了顶。他哪有余力去提携别人。
秦上尉拍了拍赛伦的肩：“有时候光是尽责可不够。”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赛伦的肩章，“有重要的人赏识才最要紧，很多人一辈子都等不到这样的赏识。”
训练场上，几个同期学员正在休息。当赛伦经过时，交谈声突然低了下去。一道不友善的视线落在他背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赛伦没有回头，军靴踏地的节奏丝毫未变。这种注视他早已习惯，从军校到前线，alpha之间明里暗里的竞争从来不停止。
“克劳斯！”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他。
赛伦转身，对上霍金斯中士阴沉的脸。这个出身小贵族家庭的Alpha向来以血统为傲。
“听说你申请了战术指挥培训？”霍金斯的声音带着讥诮，“那种课程可不是给平民准备的。”
赛伦的灰蓝色眼睛平静无波：“申请已经通过了。”
“当然，毕竟你有‘特殊关照’嘛。”霍金斯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转身时故意撞了下赛伦的肩膀。
周围的空气瞬间紧绷。赛伦站在原地，指节微微收紧。他能闻到霍金斯信息素里挑衅的味道，像劣质烟草般刺鼻。但最终他只是继续走向装备库，留下霍金斯站在原地，脸色更加难看。
秦上尉从观察台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当晚的战术会议上，他特意坐在赛伦身边。
“别在意霍金斯那种人。”秦上尉递过一杯能量饮料，“他家族塞了多少资源才把他送到这个位置，结果被你一个平民超过去了，心里不平衡很正常。”
赛伦接过饮料，喝了一口。
他对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看着手里的半杯饮料，他想起旎逻——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小Alpha，如果她也遇到同样的事情，是否也可以坦然的面对，她是否也曾在某个角落承受过这样的目光？她还好吗？
“我听说，”秦上尉突然压低声音，“少将亲自批示了你的培训申请。”他观察着赛伦的反应，“这种级别的关注，可不是每个优秀学员都能得到的。”
赛伦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确实很走运，得到了旎战的赏识。
指挥室的加密通讯频道亮起红灯时，赛伦正在校准相位枪。秦上尉快步走来，神色罕见地严肃。
“紧急会议。”他示意赛伦跟上，”你也来。”
全息投影上，旎战少将的身影笔挺如松。他正在部署新一轮的巡逻任务，黑色军装衬得肩线更加宽阔。当说到K73区时，他的目光扫过参会人员，在赛伦身上停留了片刻。
“克劳斯中尉熟悉那片区域，”旎战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特有的冷质感，”你带队。”
会议结束后，秦上尉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幺难以预料。他自己在军队摸爬滚打这幺多年，才勉强拼到一个上尉的位置。而赛伦·克劳斯，一个刚来实习不久的平民学员，竟然已经晋升到了中尉。
秦上尉心里清楚，赛伦确实天赋出众，能力罕见。但真正让他一路破格被提拔的，恐怕不只是实力——更是那份被旎战少将看中、想要重点栽培的运气。这种机遇，比天生的资质更加难得。
第七防线表面平静，其实也是暗流涌动。三大家族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从未停止。最近第五防线的克莱斯特家族的弗洛里安，似乎就异常活跃，但就目前而言，实力最强的依然是旎战，他一直以来都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嫡系，而像赛伦这样没有背景却又极其优秀的人才，正是他想要招揽的对象。
秦上尉低声自语：“少将很少这幺明确地指定人选。”
这份特别的关注很快引起了更多注意。几天后，当赛伦从训练场回来时，听见休息舱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那有什幺的，”霍金斯的声音带着恶意，“我听说他根本不喜欢Omega……是个同性恋呢……”
舱门滑开的声响让议论戛然而止。赛伦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开始更换训练服。他能感觉到那些不友善的视线凝聚在他的后背，但他并不想给予任何的关注和回应。
霍金斯故意提高音量：“有些人啊，不择手段往上爬，小心踢到铁板，据说多年前也有人企图骚扰少将……”
这句话像投入静水的一块石头，赛伦当然知道自己的晋升和旎战的赏识有很深的联系，因此他极尊敬他。从各个方面。
他可以无视别人对他个人的各种无理言论，但不能接受这些事情影响到正在变得光明的前途。
接着两人便在更衣室爆发了一场严重斗殴。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当关于赛伦和霍金斯因赛伦性向的事，在更衣室大打出手的的流言传到旎战耳中时，秦上尉正好在汇报工作。
通讯那端沉默了片刻。秦上尉几乎能想象出旎战少将微微蹙眉的模样——通常这是他不悦的前兆。
然而预想中的怒意并未到来。低沉的轻笑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意味。
“这幺说，他对所有的omega，都没有兴趣？”
“呃，是的，据说他的恋人在首都星，是一名身材瘦小的alpha……”
“……嗯”， 短暂沉默之后旎战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愉悦，”很好，霍金斯太闲的话，就去清理全星舰能源舱的滤网。”
秦上尉惊讶地擡头，正好对上全息投影里旎战的眼神。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没有厌恶，反而带着……一丝轻松？
“是，长官。”秦上尉迅速回应，心里却大感意外。在普遍恐同的Alpha军队文化中，这样的传闻通常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或者是被集体排斥的开始。
记忆中旎少将也是对这些很反感的。
但这次旎战似乎毫不在意。相反，接下来的几天里，赛伦接到了更多重要任务。每次简报会上，旎战多次特意询问他的意见。
“看来少将是真的很欣赏你……”某次任务结束后，秦上尉对赛伦说道。他们正在装备库整理器材，空气中有着机油和金属的气息。
赛伦擦拭相位枪的动作没有停顿。
“我只是尽力做好分内的事。”赛伦的声音平静如常。
秦上尉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他心里清楚，这种程度的赏识已经远超“分内事”的范畴。
也许对某些人来说，这种“特别”反而成了加分项？
搞不懂。
夜幕降临时，赛伦独自站在观测窗前。舷窗外是浩瀚的星河，无数光点在黑暗中闪烁。他打开终端，旎逻的讯息跳了出来：
“今天在图书馆找到一本很旧的前线笔记，里面有些想法很有意思。希望你一切安好。”
赛伦的指尖悬在回复键上，久久没有落下。他想起白天的流言，想起旎战少将的反应，想起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小Alpha。
某种温暖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开来。他忽然很想告诉旎逻，这里的星空很美，想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切，想听她说那些琐碎的日常。
但最终，他只是回复：“一切顺利。正在看星星，希望你也很好。”
讯息发送成功后，他靠在冰冷的舷窗上。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万千星辰，也倒映着某个黑发少女低着头的模样。
也许这样就好。保持适当的距离，给予恰好的关心。就像这星空，遥远却永恒存在。
在另一个星域，旎逻收到讯息时正在整理书架。看到那句“正在看星星”，她就心情好起来。。
她想起最初接近赛伦时的艰难——那个总是冷着脸的Alpha，那个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优等生。现在他居然会主动分享这样的时刻。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充盈在心间。就像精心培育的植物终于开出花朵，虽然只是小小一朵，却足以让人欣喜。
赛伦会成长得越来越好，也许有一天，赛伦周围会围绕着朋友或者家人，或者更多。那时候他会变得更正常更好，他不会黑化，会幸福的过完辉煌的一生，而到那时，他应该不会也再记得曾经有个笨拙的“低阶Alpha”试图接近他吧。
这样就好。她想着，将战术笔记放回原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高窗，在书脊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