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拒绝我好吗?(什幺阴湿女鬼啊!)

毫无疑问,这是个好开始,甚至比以往都要美好纯净,没有任何外界因素打扰温晚池专心工作,日子过得平平无奇,起床、化妆、上班、吃饭、备课、休息。每天如此重复着,繁忙又充实,但这就是她本人想要的稳定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出现了一个值得她暗中观察的对象。

总是西装革履、用眼镜挡住视线的姜岛泽看起来对人际交往丝毫不感兴趣,平常在学校里遇见他,温晚池都会主动点头致意。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微微颔首,目光快速掠过她,短暂接触之后离开。

他的发言永远简洁、直接,局限于工作本身,不带任何个人情绪或冗余内容。

反而让温晚池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不审视、不探究、不评判、不攀谈、不虚伪、不欺骗,不同于她以往遇到的任何人类,他没有恶意,总是以一种平和的态度对待她。

犹如陌生人。

不需要热烈靠近,不需要深入联系,只需要保持适当距离,互不打扰,互不侵犯。

二人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同事关系,既不太远也不太近。他们偶尔会在必要的公事上交流,偶尔会在走廊擦肩而过,然后各做各的事情。

或许他是出于礼貌和尊重?那真是太正常不过了。她舒了口气,感到庆幸。果然就是环境问题啊!太好了,她越来越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了!

直到温晚池持续好几天没在学校见到过姜岛泽。

彷佛是失踪。

她到处都找不到他。

他去哪里了?

外在的表面之下往往掩藏着真实的自我,这句话同样对姜岛泽适用。

进入那扇门,她清晰地看见了——

他在哭。

声音不大的抽泣与啜泣。

没有临近崩溃般的嚎啕大哭,并不猛烈,是在忍耐、压抑、克制。

因情绪释放导致无法自控、一下一下地抽动身体,肩膀颤抖,胸腔起伏,呼吸不顺畅导致压迫肺部而发出短促的吸气声。以及断断续续、不太连贯的低微哭声。

“你怎幺可能会理解我?”他虚弱地开口,语气发狠,“别再接近可怜我了。”

温晚池脚步一顿,犹豫地看着姜岛泽脸上流下的泪水,药水混合着血液喷溅到洁白的被子上,晕染成一片,那双湿润又红肿的眼睛像是不敢与她对视。

他埋下头,双手抱住膝盖蜷缩在病床上,声音发抖,“我和你根本就不熟。”

姜岛泽住在一个人的病房。那只挡住脸的、插过输液针的手背上显露出凝固的血珠和几枚暗红的针孔,有些早已结了痂,从皮肤上被强硬地抠挖下来,形成淡粉的凹陷,长出新生的肉就嵌在内部,随时都有可能出血或感染,留下丑陋疤痕。

全世界都没人愿意会来舍身帮助他。

他为什幺要把唯一试图靠近和关心的她给极力推开呢?

无依无靠、无缘无助,原来他也有过那种悲痛而沉重的经历啊。

看来他们非常的相似呢。

在那个故事里,有那幺一瞬间,她在他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弱小又无助的自己,只会躲起来独自流泪的自己,完后又强装平静的自己。

他终于愿意向她吐露自己的一切了。

他好痛苦。

他好脆弱。

破碎、残缺、难堪、自我厌恶。

他也是这样的人吗?他也有过这种心境吗?

她好想了解他。好想好想,想到发疯了。

没关系的,她能懂,她能明白,她能理解,她心知肚明,她了然于心,她全部都知道的噢。

为了不再伤心和哭泣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就算不说出口,她也会感同身受的噢。

潜藏的伤疤与埋没心口的秘密。如同处在无限的黑暗之中挣扎着四肢,感受着战栗,承受着窒息,恐惧着溺亡。

但是啊——

世界是有色彩的,她会让他看到的。

别怕,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会帮助他的。

她拯救他。

他需要她。

在离开病房的最后,她朝他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快点好起来啊,我等你回学校。”

“晚安,姜岛泽。”

到目前为止,他们才算真正开始互相认识。

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她期待着与他再次见面。

门被“咔哒”一声带上。

那道声音不重,却如尖刀刺在心脏那般疼痛。温晚池独自坐在玄关冰冷的地砖上,瞳孔失神,刚才被姜岛泽的裤脚处抽离的手心还残留着一丝粗砺的徒劳。

周遭在那道无情的关门声之后堕入一片死寂。

“我讨厌你,温晚池。”

“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陈述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为什幺?为什幺只是想要靠近,就会被他推得更远?为什幺只是想分担一点他的痛苦,却被他视作一种越界的冒犯?

为什幺他要拒绝她?!

就发生在学校安排班级组织团建活动结束后,他们的关系莫名其妙的越来越疏远。他从不主动搭话,有时和她碰面就绕路走,不小心对上的话,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到她,迅速转身走开,总是埋头忙自己的工作。

太过分了。

就像什幺也没发生过。

她想起了那些学生们的话。

“姜老师一个人坐在暗处的台阶上抽烟……模样低沉,看起来很自责。”

那个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温晚池脑海里。她几乎能闻到那呛人的烟草味,看到他被烟雾与夜色吞没、蜷缩在角落的背影。

他不是在生气,他是在惩罚自己。

“他还是没有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看待。”

“无论出了什幺事,都不会和身边的人倾述、分享。”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发酸。哪怕只是同事关系,在看到对方明显状态不佳时,表达关心和照顾不是人之常情吗?不过也对,同事之间只在工作上有交情,非必要不接触到私事,出了办公室即是陌生人。

她心里仍有不甘。

不是她圣母心泛滥,帮助他也是在帮助她自己。

他把自己破碎的内里拼接缝合,用沉默掩盖完好,自以为天衣无缝。

可她看穿了,那裂缝早已到了无法独自修补的程度。

当晚,温晚池发出的邀约被姜岛泽婉拒时,她气得扔开手机,倒在床上打滚,骂他真是不解风情。可转念一想,他说的是【若不是谈论工作,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这句话过于正式,过于生分。反而暴露了他的别扭和不自在。一个真正冷漠的人,可能对发来的消息根本提不起兴趣,连点开的欲望都没有,只会未读不回。

况且还回复得那幺快。

说明他们还有戏。

想法成立,她利用“工作”这个唯一被允许的借口,策划这场“绑架”,以为只要把他锁在封闭空间里,就能逼问他解释清楚。

结果她搞砸了。

起初姜岛泽礼貌性地站在门口,也不进来,随时准备抽身离去。温晚池心一横,一把将他拉进屋里,按在椅子上,然后坐在他的正对面,直视他的眼睛审问为什幺回避她?

他无言挪开视线,不去看她。

交谈中,两个人争吵了起来。

姜岛泽塞过来的文件不只是会议总结,更像是一纸划清界限的声明。他甚至试图“恐吓”她,用男性体力上的优势来威慑她。可温晚池在那瞬间捕捉到的,不是威胁,而是他下意识的后退和回避。

他在试探她的底线?也在试探他自己到底能不能对她狠下心?

于是她顺势扮演起“受害者”,利用他的愧疚感掌握话语权。但心里却掠过一丝微妙的酸楚。她并不喜欢这样处处算计,可她找不到别的方法能打开他的心扉。

直到他说出“我求你了”。

那一刻,温晚池的心脏被狠狠绞了一下。那个总是沉默着承担一切的男人,在用一种近乎卑微的方式哀求她离开。这比任何愤怒的驱逐都更让她难受。

然后,是那句“我讨厌你。”

这次,她没有拦住他。她屈膝跪下来,使劲扯住他的裤脚,可怜地说“不要走……”

封尘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一瞬间被重叠在了一起,以前也好像发生过类似的经历。

最终,姜岛泽扔下温晚池不管,径直走出去。

她没能留下他。

他离开了。

什幺也没有改变。

尖锐的疼痛过后是极致的清醒。温晚池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泪翻涌而出。她没有被这句话击垮信心,因为她终于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他原本的全貌。

他把她推开不是出于讨厌,而是深信一旦靠近他只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告诉她别陷入得太深了。

不然他们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痛苦了吧。

他是在用他认为最有效、最快速的方式“保护”她。通过语言伤害她,让她主动远离他这个不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的人。

和他接触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反而会无止境地消耗透支着她。

唯有这样做,两个人才能彻底摆脱。

屋内仍然寂静无声。良久,温晚池缓缓擡起头,泪痕未干,但瞳孔里的失神渐渐恢复,重新点燃起光芒。

“不……”

“我不会放弃你的,姜岛泽……”

“绝对。”

温晚池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地砖的刺冷感从脚底蔓延,却让思维异常活跃。

还没有结束,还只是开始。

她看清了那堵墙的高度与厚度,也看清了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操之过急和急于求成的正面强攻只会适得其反,让他回避得更厉害。

她注意到了在自己跌坐下来、对他哭泣的时候,他想伸手扶起自己的动作,但很快又收回手,打消了那个念头。

即使做不出来亲密的举动,但至少他不是真的讨厌和反感她,只是嘴上那样说狠话,叫她远离罢了。

没事的,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她需要的是耐心,是策略,是像水滴石穿一样慢慢渗透其中,让他习惯她的存在,让他意识到她的执着不是怜悯,而是……产生了灵魂上的共鸣。

她只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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