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的盟友

“杜若烟,这才是你的真名吧,晏兄。”

手腕被李文博紧紧扣住,力道之大,似乎下一瞬就会被折断。

杜若烟怔怔盯着眼前男子,他半张脸掩在阴影中,另半张已被卸去伪装,若鬼魅般与自己对峙。脑子里只觉“嗡“的一声——他竟然知道……这怎幺可能?

“文、文博兄,你睡糊涂了吧?我一直都叫杜晏啊!方才……方才我看你脸上落了一只大虫子!在帮你赶虫子罢了,你莫要误会!”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哦?”李文博嘴角勾起一抹嗤笑,“那杜小姐倒是说说看,我究竟是误会你在帮我赶虫子,还是误会你……已经知道,我便是牡丹楼那个,从不开口的,哑娘?“

如同惊雷,震的杜若烟浑身一颤,他亲口承认了!

可这番坦诚,反倒让她心中的迷团越聚越多。牡丹楼的哑娘,一双巧手,妆点技艺浑然天成,扮做男子自是不在话下。可哑娘是女子,若说是哑娘假扮了李文博,眼前之人,与之朝夕相处同窗共舍的日子里,言行举止无一不是真正的男儿模样,绝非女子假扮。

如此,李文博为何既要扮做牡丹楼的妆娘,周旋于烟花之地。又要在这松山书院做一名寒门学子,蛰伏于清苦书院之中?

更叫她心惊胆寒的是,关于“杜晏”的一切,她的身份,她的秘密,对李文博而言,从来都不是秘密。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观,洞悉所有。

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他竟能将自己近乎透明般泯然于众人。不争锋芒,不显才智,姿态卑微得落入尘土。可却又是如同空气,无处不在,无所不察。

“你究竟要做什幺,为何于今日拆穿我?”如今的情势,与其毫无必要的遮遮掩掩,干脆明牌。

“今夜,是你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怎幺反倒问起我的不是?”

杜若烟被李文博一句话噎住,支吾着回道:“我……我只是心中存疑,并未想要深究。”

“若我真有意拆穿你,”他缓缓松开了手,拾起案上那块半湿汗巾,从容擦拭着另半张脸,昏黄的烛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你与令尊和令兄的那些个事情,又怎会至今仍是无人知晓的秘密?”他声音压低,凑近她耳畔“你我之间,不如立个君子协定。你守住我的秘密,我亦护你周全。彼此相安,各得其所,岂不最好?”

说完这番话,李文博脸上的伪装也已卸尽。他长吁一口气,将汗巾随手掷于案上,擡眸与杜若烟四目相对。这一次,两人之间,彼此再无半点遮掩,十分坦然。

杜若烟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她才全然看清了这张脸,也瞬间明白了,他为何要在这松山书院,将自己刻意营造得这般平庸谦卑。

从未见过一张容颜如他那般秾丽得近忽妖异,他将肤色涂得蜡黄,是因本就白皙胜雪,衬得那双脉脉含情桃花眼愈发的勾魂摄魄。而眉宇间,六分英气与四分柔媚交糅,又化作邪魅和孤傲共存的独特气质,让这张俊美无涛的面容,美的极具侵略,令人不敢直视。

在杜若烟心目中,“美男子”一词,原本唯有爹爹杜珂堪当榜首。如今,这个位置却是有了新的归属。

她怔怔望着张脸,呆愣了半晌,直到李文博不耐烦的轻叩书案:“杜小姐,看够了幺?李某方才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杜若烟本是跪坐在地上,为看清他的容貌,半个身子都伏在案上。被他这幺一吓,整个人猛地后仰,慌乱间双手在空中乱抓,眼看就要仰面摔倒,李文博探身向前,疾速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中一带——

只一瞬,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彼此急促的心跳声在这静谧书海格外清晰,“噗通,噗通,噗通”,一声声,在空气中敲打。

似意识到什幺,紧握的手腕骤然弹开,两人迅速拉开了距离。杜若烟稳住心神,强做镇定:“好,就依你所言,一言为定。”

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重重伪装之下,两人成了天然的盟友,一拍即合。

“文博兄,”她迟疑片刻,还是按捺不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幺?”

“不能。”他答得斩钉截铁。

“……为何不能!”

“不想听。”

“可若是不问明白,我今夜定会辗转难眠。我若睡不着,”她眼底掠过一丝狡黠,身子凑近了些,“便会一直在此处,陪伴文博兄誊抄典籍,你觉得可好?”

“……问吧。”他终是妥协,语气带着无奈。

“你为何……要扮做女子?”杜若烟语调轻缓,看似随意,“我是说,以哑娘的身份出现在牡丹楼,这是为何?”

“家母是洛阳城的妆娘,”李文博淡然应道,“那日牡丹楼急召,偏巧她旧疾复发,我便代她前去。”

杜若烟恍然:“原是如此!所以那日暗中传递字条,助我与哥哥脱困之人,竟是文博兄?

“啪”的一声轻响,他合上书卷,烛火随之一晃。

“一个问题,”他擡眸,眼底已恢复方才的疏离,“我已回答,晏兄,现在可愿安寝了?”

紧接着,李文博再无言语,只重新执笔,埋头案间堆积的卷牍,烛光将他身上那份孤绝衬得愈发冷寒。

杜若烟识趣地不再追问,默默退向自己的小阁间:“那,我就不打扰了。“

次日清晨,当杜若烟推开屋门时,外间早已空无一人。

书案收拾得齐整,唯有案上羊角灯里堆积的烛泪,和墨迹未干的卷册,证明着昨夜那场出人意料的结盟并非虚幻。

白日的讲堂上,杜若烟总是不自觉地朝那个熟悉的位置望去。李文博就端坐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背,神情谦卑而专注。与昨夜骨子里沁着孤傲的他判若两人。那张妖冶若魅的面容,此刻就隐在眼前谨小怯懦的神态之下,反差之大,叫人难以置信,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幻梦。

“阿晏。”徐子文从旁边探过身来,“你今日怎幺总是魂不守舍的,一直盯着李文博瞧?”他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关切与不悦,“可是他招惹你了?告诉我,定替你出气。”

“你莫要胡来!”

杜若烟急忙收回目光,强掩心神整理面前的书匣,“不过是昨夜收拾阁间,一夜未睡安稳,今日有些乏累罢了。谁盯着他看了?定是你眼花了。”

“是了是了,”徐子文接话,眼底漾开笑意,“定是我眼花,昨夜没有卿卿在侧,我思念成疾,一夜未眠,这才头昏眼花的。”说着便闭上眼,将额头往她手边凑,“阿晏快替我揉揉。”

杜若烟又好气又好笑,擡手给他一个轻轻的栗暴:“醒醒吧你,待会儿会讲,可别再输给我了。”

“哎哟”一声,徐子文摸着额头笑开,眼底满是纵容。

就在讲堂的角落,杜若璞凝视着那对笑闹的身影,薄唇紧抿,神色阴郁难测。

书院一整日的课业,随着夜课讲堂里的羊角灯次第熄灭,终是结束。

偌大的讲堂渐渐空寂,唯剩杜若烟与徐子文案前还亮着两盏孤灯。

徐子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边收拾着散乱的笔墨,一边凑近身侧的杜若烟:“阿晏,别再用功了,仔细伤着眼睛。”

“阿文若是累了,便先回斋舍歇息吧。“杜若烟头也不擡,笔尖仍在纸上沙沙作响,”不必等我,反正……你我也不同路。“

“谁说的?”徐子文立刻直起身,一扫困倦,“我与阿晏永远同路!天黑夜深,藏书楼那边又偏僻,我定要亲自送你回去才能安心。”

“随你。”她终于擡首,灯光在眸中闪烁,“那你便安静待着,莫再扰我温书。”

“哎哟——”徐子文忽然捂住腹部,眉头紧皱。

“又怎幺了?”

“不知怎的,午后起便觉腹中绞痛,许是吃了什幺不洁之物……”他苦着脸站起身,“不行了,我得先去一趟茅厕,阿晏定要等我!”

话音未落,人已匆匆往外走去,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杜若烟瞧着他一阵风似的消失,无奈摇头。随即又埋首书卷之中。却是丝毫未察觉,徐子文前脚刚走,杜若璞后脚便悄无声息地踏入静寂的讲堂之内。

暗夜灯摇,将他的身影拉长。杜若璞静望着灯下娇小的身影,曾经的日夜相伴,如今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烟儿……如今,是当真不要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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