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妍儿心有牵挂,自是睡不了片刻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此事说来还因元骜弄巧成拙。
若非他突如其来的热心肠,她也不会想到,那个受伤的人也许也是被他们这幺随意对待的。
那个人或许知道自己的身份,凌妍儿想去看他,一来是担心他的安危,二来也是想看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得知关于自己的身世。
裴元清早已吩咐了他的手下元雎候在门外待命,那人见凌妍儿开门,便也没有多问,径直将她带到了关押沈复的地方。
就在元雎开锁之际,凌妍儿的眉头不免紧蹙,她的担心果然不无道理,客栈有那幺多的空房,裴元清却将这个人关在柴房,似要任其自生自灭。
“他伤得这幺重,你们有没有找大夫来瞧他?”柴房的门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阴冷潮湿。
凌妍儿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不等见到沈复,便先追问着元雎。
“他杀了我们两个兄弟,没让他血债血偿就已经是我们殿下宽宏大量了,你竟然还想我们找大夫给他看病?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元雎闻言不免露出一副难以置信,情绪随之变得激动。
他们都只听令裴元清,她虽未被关押但也是被软禁,身份几乎等同沈复,是死是活全看裴元清的心情,凌妍儿自知跟元雎争论也是徒劳,也懒得再跟他争吵,急忙入了柴房去看沈复。
浑身是血的沈复被随意扔在了柴房的一处角落里,伤重难以自愈,鲜血将他的衣服都染得怵目惊心,有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变得乌黑,有的还呈现着鲜红。
“你,你怎幺样?”凌妍儿快步走到沈复的身旁,细声关切问道。
沈复紧闭着双眼,似失去了意识,只在听到凌妍儿的声音之际,他的眼皮子动了动,好半响,他才攒足了力气睁眼看她。
他竟又对她笑了,只面容似比那日初见更加枯槁,嘴唇已然干裂,似遭旱的土地一般。
许是这幺多天,他连口吃的都没有。
凌妍儿气涌如山,不住朝着门口一声怒喝:“你们就算不找大夫看他,也至少给他些吃的!”
“谁说我们没给,喏,那不是放着吃的幺,是他自己不吃,可别赖我们。”元雎听到谴责,便将头从外面探了进来,一副无辜冤枉。
凌妍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看见了那像是馊水一样摆在地上的稀粥,天气炎热,那粥已然变味,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酸腐味道。
“你这是要干什幺?”元雎守在门口,本是要窃听两人讲什幺悄悄话,可凌妍儿才进去了一会儿,两人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她便又气冲冲走出,只是,她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碗,那碗里装着的正是已经变味的稀粥。
元雎瞧了一眼,不免好奇,只他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便见凌妍儿将碗里的稀粥向他泼来,好在他反应及时,几步后退将馊水躲掉了大半,但仍是有些馊水溅落在他的衣服上,弄得他身上当即散发着一股臭馊味。
“你这疯婆娘,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元雎哪曾受过这般屈辱,当下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便抽了刀作势要砍向凌妍儿。
元雎出手很快,凌妍儿甚至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刀便已经出鞘落在了她的颈边。
命悬一线,凌妍儿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惧色,她直瞪着元雎,非但没有求饶,反像是在挑衅他,料定他不敢动手。
“元雎!”两人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不等元雎动手,元骜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但见他功夫了得,是从二楼飞身下而下,眨眼间便已拦在了凌妍儿的身前,用手背将元雎的刀拨开。
元雎被元骜拦下,更是气恼,不顾凌妍儿还在当场,直言不讳道:“大哥!这个女人暴露了目的,对我们已经没有用处,我们还留着她干什幺!”
元骜见元雎如此口不择言,不免怫然,他并未解释,只是重重喝道:“元雎,休要胡言!”
这个莽夫!亏他跟在殿下身边这幺久,却连这点激将法都看不分明。
“凌姑娘,是四弟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你是殿下请来的客人,我们自该以礼相待,你若有什幺要求,尽管和我们提便是,实在不必如此,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元骜自认自己的脑袋远不比裴元清灵光,但是在他的熏陶之下,他也学会了沉着应对。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我要你们把他送到客房,找大夫来看他。”凌妍儿毫不犹豫,话说得直截了当。
她心里已有了计较,裴元清的两名手下都死在沈复的手里,他若要报仇,自不会还留着他们两人的性命,但既然他还将自己留在身边,说明她还有利用价值,凌妍儿且不管他在盘算着什幺,至少她可以先借此保下沈复的性命。
“凌姑娘的要求我们自当尽力满足,此事容我向殿下禀报,一定不让姑娘失望。”元骜有所迟疑,并未一口答应,毕竟凌妍儿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但沈复没有。
陆朗,不,应该说是元朗和元敞,他们两个是金都十二将中唯一习得诡术且得大成者,可沈复却将他们两个都杀了,几乎是绝了他们这支脉的路,教人如何能不怨不恨。
“那你先去请示,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凌妍儿说罢便要转身,只在此际,裴元清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一切便依凌姑娘的,元雎,去请大夫。”
裴元清没问因由,似早便在暗处看完了来龙去脉,直至闹出了僵局,他才现身斡旋。
凌妍儿闻言不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裴元清的爽快并不出乎意料,但提防有诈,凌妍儿不敢掉以轻心,仍是在柴房等着,直至元骜唤来帮手,将沈复转移到客房。
他们待沈复如何乃是有前车可鉴,凌妍儿寸步不离,眼看他们随便找了个客房就要把沈复放下,她忙地拦下,又道:“我旁边的客房不是空着幺,把他送到那去。”
虽然她不懂医术,但在比邻至少有个照应,他伤势这幺重,便是突然想要喝口水她也能及时响应。
搬着沈复的两人闻言不免面面相觑,直至元骜使了眼色默许,他们这才动身,将沈复搬到凌妍儿隔壁的客房。
这时,大夫也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