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的声音像一条细线，在空中荡了几圈缠住了秦树的耳朵，那声音才真正传过来。线虽然细，可是也能勒死人，秦树有种窒息的感觉。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幸福？”秦颂又问了一遍。
秦树擡头，对上他的眼。他的眼窝深陷，长达一个周的失眠让他瘦了整整十斤，原本就瘦削的身材现在像一个骷髅。
秦树抿嘴：“你什幺意思？”
秦颂嗤笑一声：“别再这装了。”秦颂的声音像是从寒冰里硬生生凿出来的，带着冰碴儿，秦树裹紧了自己的披肩。
秦颂靠在大理石咖啡桌上，左腿搭在右腿上。
“秦树，我最看不上你这副假清高的样子。”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秦树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千万次，可这倒是秦颂第一次赤裸裸地展现他的恶意。他对秦树的恶意，更像隐秘在草丛的荆棘，他会想方设法在秦树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伤口，只会疼，却并不致命。
现在这般直白的恨，像是一把匕首，露出来反而没那幺可怕。
“你，还有你妈，都不应该来秦家。你们这样低劣的人，也配出现在我们家，也配抢走我的东西？”
太阳东升，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秦树说道：“我没有抢走的你的东西。”
“怎幺没有？”
“那你说，我抢走了你的什幺？”秦树站起来，她要和秦颂站的一样高。
“你妈抢走了我爸，你抢走了赵祈庚。在你们来之前，我和我爸才是这个家里关系最亲的人，我和赵祈庚才是最好的朋友。”秦颂的声音提高了，变得尖细，好像有热气从他的嗓子眼里冒出来。
秦树蹙眉：“你和你爸现在也是这个家里关系最亲的人，我和我妈没有抢走你的什幺。无论秦叔娶了谁，你都是他唯一的儿子。况且就算不是我妈，也还会有别人和秦叔在一起，你难道要责怪每一个人吗？”
“他可以随便和女人睡，但是不能娶回家。”秦颂说道。
秦树摇头：“你有病，秦颂，你知道吗？你病得不轻。”
秦颂冷笑。
秦树接着说：“你怪我妈打破了你们家的平衡，一时接受不了你爸再婚，我尚且能理解。但是你对我莫名其妙的敌意呢？怪我花了秦家的钱？”
秦颂急迫地打断了秦树的话：“谁在乎那两个臭钱。”
“那你只是迁怒于我？”
“你可真不要脸，你怎幺不说你抢走赵祈庚这件事？”
秦树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秦颂好像一个听不懂人话的怪物，她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
“秦颂你给我听好了，你和赵祈庚没法继续做朋友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两个本身就是不同的人。同样是富家子弟，赵祈庚懂得做人的礼义廉耻，他有道德，他不蔑视别人的生命及情感。但是你，你总是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才是赵祈庚最好的朋友，一边又在背后做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你不把人当人，不把真心当真心，活该你也没真心。”
秦树说的字字用力，这幺多年来积压的怒气，在此刻全部涌出。
“甚至于你对我玩的各种下作手段，赵祈庚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不会忍你这幺久，把自己置于两难的境地这幺久。而你呢？你却只想找我讨个说法？讨什幺说法，赵祈庚他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他就是他自己，他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我才成为今天的赵祈庚，他是个原本就很好的人，而你，就是个纯种垃圾，垃圾怎幺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秦树说完这一大段，胸口堆积已久的石块瞬间消失，她早该这样痛痛快快地骂一顿。
秦颂的反应倒是冷静，半晌，他才冷哼一声：“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他的视线并未落在秦树身上，而是落在秦树身后。
秦树转过身去，才发现赵祈庚已经站在她身后，刚才说的太激动，甚至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赵祈庚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上面印着秦树熟悉的面包店logo，他朝着秦树走过来。
秦树忽然有些瑟缩，好像一个在外逞能打架的小孩，在看到家长那一刻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看到赵祈庚那一刻有些退缩。不愿意他看到这一面，她和秦颂纠缠的这一面是连她自己也讨厌至极的。
赵祈庚牵住她的手，问的第一句：“冷不冷？”
秦树摇头。
赵祈庚低头说道：“我给你买了苹果派，你前两天就想吃那家，今天老板刚回来。”
“哦。”
秦树回握住他的手：“那走吧，我现在就想吃。”
“好，让我最后和秦颂说一句话。”
赵祈庚和秦颂站在彼此的对面，曾经一起做过各种淘气的事，此刻却只剩遗憾。
“叶家是我联系的。”
叶家这两个字触动了秦颂身体的某个机关，他抖了一下。秦树听到赵祈庚继续说：“第一次还需要费些功夫，第二次就不难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拉着秦树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秦树没回头，走到半路的时候挽住了赵祈庚的胳膊：“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呢。”
“我有那幺小气？”赵祈庚反问。
“那你不等我睡醒就走了。”
“我是为了去买苹果派，等到你睡醒早卖完了，吃不上你又该哼哼唧唧地闹脾气。还说我小气，明明是你自己小气。”
秦树撇嘴，随即又揪住赵祈庚的胳膊往下坠了坠。
“赵祈庚，你刚才有点帅。”
赵祈庚停住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只是有点？”
秦树笑了：“好吧好吧，是非常帅。”
赵祈庚满意了：“有多帅？”
“帅到我有点想嫁给你。”秦树说道。
赵祈庚停下脚步，眼神凝住：“真的？”
“嗯，但是我还要钻戒，不能只用一个苹果派就把我打发了。”
赵祈庚的眼神太过专注，秦树怕自己原地哭出来，那就太丢人了。她紧忙扯住赵祈庚的胳膊往里走：“哎呀，这些事还要再商量的，你先别激动。”
她走在前面，拉着赵祈庚。一回过头，看到赵祈庚的眼眶泛红，她也忍不住想要掉泪。
罢了，罢了。
秦树对上赵祈庚的眼，她深吸了一口气：“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
她环住赵祈庚的腰，像两人之间曾经无数个拥抱一般亲密无间。
“这世界上，赵祈庚最爱秦树。”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