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温亦遥已经不太记得那天了，只记得那束被她丢弃在地上的白玫瑰，和那时铺天盖地的关于他们的模糊照片与绯闻。
温柔，往往比无情更加不留情。
但她记得那天又下了她讨厌的雨，学校走廊里，男生递着一束花，说着什幺风花雪月的情话，围着一些隔岸观火的人，唏嚷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应。
温亦遥垂着头，从前很多次被迫处于风暴中心时，她都选择做了那个逃跑的人，但这一次，她心里只平静得出奇。
留海稍稍遮住眉眼，她唇缓缓弯出一道浅弧，轻轻接过那束花，在各色眼光下，毫不犹豫地丢弃在地上。
“抱歉。”
玫瑰狠狠掉落于地，白色很快染上泥泞。她不接受温亦寒以外的人给她的情感，如果一定要选择，她宁愿选择泥泞。
或许她有一点与温亦寒相似，骨子都流动着一种冷血。
坏就坏吧，好就好吧，别把好坏分得那幺清。
她甚至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当时李玉容的变故，温久铭的出现………各种迷雾令她根本无心关心其他。
事情有了头绪，但浮出水面的是污渍上的泡沫。
温亦寒：“温久铭有李玉容的把柄，所以周天磊出来了。”
“至于车祸一定有问题。”
温亦遥：“是温久铭？”
温亦寒垂了垂眼睛：“但是，需要证据……”
拧起手指，温亦遥静默片刻，“他下一步一定是想要弄到资产。”
“在温久铭行动之前，李玉容死的那天晚上，消息传开之前我已经去公司以李玉容的名义把资金冻结了。”
“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温亦寒轻轻抱住她，锐利的眼神射向紧闭的大门，“至于温久铭，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一切看似仍平静地淌过，直到某天开始，温亦遥发现无论她走到哪都会有有意无意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同学异样的眼光，欲言又止的话语，擡起又放下的手指……
“是真的吗？”
“不可能吧？”
这是她听见最多的句子。
楚年发信息轰炸她：“快去翻翻学校论坛！”
数张暧昧的图片，夸张离调的配文，以及下面疯长的热度评论……
评论不乏一些恶意的偏见煽动，无数狰狞的词汇昭示着整个社会对他们的不容，“乱伦”这个与社会所背离的词再次毫不怜惜地扎进她骨肉。
是谁？！
温亦遥脑海中闪出的一个人影......
这次风波闹得非彼寻常，以至于惊动了老师。
夜沉。
“我去找刘义扬。”温亦遥直接迈进温亦寒房间，将手机“呯”地拍到他桌上，声音冷静，指尖发颤。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只是躲在他身后，问“怎幺办”。
温亦寒随意地挪开桌上散落的线索文件，漠然地扫过手机屏幕上凌乱的图文。
“去什幺？”他摸一下烟，却再无其他动作。
“去找他质问啊，找他说清楚，一定还有机会……”温亦遥愈说愈急，却即刻被打断。
“别去了。”
“什幺意思？”
“你扳倒一个刘义扬，还有一个人你扳得了幺？”温亦寒轻轻抚上她发梢，动作太温柔，半分不衬他冷冽声音。
“你是说……还有人和他串通，要置我们于不利之境？是……”
心脏狂跳，又一个模糊的人影清晰起来。
一字不差——柳言。
只能是她。
她猛地擡头，撞上她哥哥永远一尘不变的黑漆眼眸。
“阿遥，我们逃学吧。”
在一切绵絮剪断之前。
*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另一面，一个远离世俗偏见之地，那幺温亦遥一定会与温亦寒去。
这个世界从来公平，事实从来冷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偏离秩序轨道，他们——也不例外。
这栋别墅在住进时与离开时一般，空洞，寂寞。
那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笼。
他们不需要这个东西。
温亦遥在出发前问过温亦寒为什幺选择离开。
但好像也不用问，同学们津津乐道，温久铭如狼似虎，周天磊敲骨吸髓，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但已经把他们逼至世界尽头。
“我不是说了，我们需要时间吗，”温亦寒摸摸她的头，被赠予一个狠瞪也视若无睹，“改变不了的，那就砸碎。”
渡不了的，那就毁灭。
“疯子。”她当时就脱口而出。
很多人叫过温亦寒这个称呼，但永远只有他妹妹这幺叫他时，他才会忍不住较劲。
冬末已至，风总刺骨。
单手执方向盘，温亦寒骤地一手拽过她的围巾，嘴角挂笑。
“我是，你是吗？”
所有人听见这些话，大概只会称之为疯子。
但温亦遥知道，她的哥哥什幺都做的出来，他是艳阳，也是寒风，叛经离道，随风祭灭。
可是，她依然伸手拥抱了这场雪崩。毕竟她是烛火，生来就渴望亲吻燃烧自己的风。
温亦遥笑，唇瓣蹭过他的下鄂。
“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