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坞见到江京玉的时候，少女正坐在烘焙香气弥漫的甜品店里，细瘦的双手撑在腿边的单人沙发上，侧着毛绒绒的脑袋仔细往玻璃门外看。
她扎着两条辫子，乖巧别在耳侧，搭在肩膀处，一边一条。
身上穿花苞袖白色上衣与牛仔短裤，怀里护宝似的抱着一个看起来质量不算好的书包，桌上的餐盘里，有她吃剩一半的樱桃布朗尼，巧克力酱缓慢从蛋糕体上滑动。
桌凳下是她脏兮兮的黑色帆布鞋，伶仃白皙的脚踝处绑着一根红线，上面穿过的一粒红豆。
那条红线，是他曾经亲手绑在她手上的东西。
“沈京玉。”沈坞淡声叫了她从前的名字。
江京玉回过头，脸庞白皙干净，圆眼樱唇是照着小时候的模样长的。
清亮的一双眼慢半拍眨了眨，没有拘谨，没有惊讶，江京玉用视线从头到尾打量他一番。
记忆里的温柔面孔消失了，被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眉眼，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灰色高定西装穿得像模像样。
江京玉注意到他手上那块劳力士限量款腕表，上七位数的袖扣傍身。
看起来过得很好，江京玉收回目光。
“请坐。”
她谈生意一样伸手让他坐下，沈坞没动，视线扫过四周也没见到江于芳的身影。
五年前，江于芳带着年仅十二岁的沈京玉改姓成了江京玉出国后，沈坞再也没收到过他们的消息。
接到江京玉电话时，沈坞刚开完一场会议，她说她是京玉，她说妈妈想找他谈谈。
所以他来了，但却只看见她。
“怎幺只有你一个人？”
江京玉煞有介事从书包里拿出好几份文件，一一摆上桌面，平静地说，“老妈蹲大牢了，伦敦的房子被查封，那边的警察不让我继续住，我在英国都交不起学费，只好买机票先回国，回来快半个月了，我的钱用得差不多见底，我本来想去找爸的，但二伯说他死了，他死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老妈一直瞒着我，现在就是……我还想上学，不出国就在漓江三中上也行，我听说你有钱了，很多钱，所以来问问你，我这个妹妹你还认不认。”
桌上有份英文纸单，Prison Custody Notification「监狱关押通知」。
紧接着是江京玉的身份证，银行卡，户口薄，总之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没敢看他，低着头往嘴里塞蛋糕，一口一口，蛋糕都吃完了她也不见沈坞出声，江京玉感觉这辈子都完了。
泪水顺着鼻尖啪嗒啪嗒往下掉，大颗大颗像雨滴，单薄的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
“三中教育资源不好，我会送你去斯特念书，高考之后你再想回英国或是别的都方便一点。”沈坞的声音不冷不热，他接受这一切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几分钟，停顿几秒，他又说，“我平时没时间管你学习，你要找家教或者报补习班都随你，不过沈京玉，我只管你到二十二岁。”
比起江京玉，他更熟悉叫她从前的名字。
她擡起头，鼻尖都泛着红色：
“我明白的。”
装可怜是她唯一密器，索性算是派上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