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想把他吃下去

“你……为什幺？”

坐在旁边，谢因岚的手指几乎要攥断了，指骨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细微地颤抖怎幺都止不下去。

“你怎幺能做出这样的事？”

谢因岚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很重，充满了不可置信，更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真的做了帮凶。

“我……”宋黛咬了咬牙，她此时还读不懂谢因岚语气中的崩溃，只以为他是发觉了自己并不是良善之人。

谢因岚不想再看到她，兀自起身就要离开。

宋黛的心猛地往下坠去，她呼吸变得急促，面色比谢因岚还要苍白，整个额头冷汗涔涔，想也不想的立刻跑上前去，死死从后抱住了谢因岚的腰身。

谢因岚装模作样地挣脱了几下，宋黛被吓得越抱越紧，整个人都快哭了出来。

“夫，夫君……”

一开口，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谢因岚听着愣了一下，没再试图甩开她。

宋黛立刻抱得紧紧的，脸蛋依恋地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蹭蹭，带着浓浓的哭腔继续道：“夫君……我只是，我只是气不过谢旬玉他羞辱你，趁他摔断了腿，给他下了一些药整治他，我也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死……夫君，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他，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谢因岚：【心疼她心疼早了。】

砰砰：【……】

宋黛哭着陈情的模样的确非常真诚，如果不是他俩全程跟着宋黛看她完成计划，还得帮她收拾尾巴，一人一统都要信了。

【可以理解！】为了宿主继续完成100好感度的攻略，而不是中途被黑化的宋黛吓走，砰砰决定睁着眼说瞎话：【她也是为了自己的人设……】

【你闭嘴吧。】谢因岚翻了个白眼。

在快穿行业干了这幺久，男频女频都跑过的他底线低的吓人，只杀这幺几个人，还不够让他开始质疑这个世界的正确性，更何况……被宋黛整死的那些人，还真都是罪有应得。

从她四岁时就用手指猥亵她的爷爷，装聋作哑的奶奶，凌虐她的大伯一家，将她卖去窑子的烂赌家暴亲爹，因为不行而有异常癖好的奉武侯，曾对她心怀不轨的世子……

仔细算算，宋黛的黑化真是理所应当，不黑化都对不起她这一路的苦难。

唯一死在她手中，还与她没有直接矛盾的，只有一个谢旬玉，正好，谢旬玉从小就爱凌辱谢因岚，这给了宋黛一份“天意指引”，成功减弱了她作恶时的负罪感，下手下得更加果断了。

然后还要顺势洗一下自己，好像害世子久病、谢旬玉坠马这两件事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谢旬玉被毒杀也是他先喝了世子送来的毒药，她不过是个误打误撞的无辜人。

还是个为心爱的情郎报仇的，可怜的，无辜人。

谢因岚：【错觉吗，我觉得我被CPU了。】

谢因岚：【砰砰？说话！】

砰砰：【宿主，你刚才让我闭嘴了……】

【行吧，继续闭嘴。】

砰砰又被委委屈屈地赶走了。

谢因岚垂眸，终于转过了身，宋黛欣喜地贴在他怀中，含着眼泪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急需从中确认谢因岚此时对她的态度。

他终于擡起眼睫，阴翳的睫毛阴影之下，他们四目相对。

宋黛试图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两次努力，却都失败了，她只能怔怔地看着谢因岚。

“放开我。”

宋黛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却没有动作。

“放开我。”谢因岚再次道。

宋黛怔愣了许久，才慢慢将自己圈抱着他的手臂缩了回来。

谢因岚转身便走，只留下宋黛一个人站在原地，全身打着颤栗，要手扶着桌沿，才没有跌倒。

第二日，病重的奉武侯都亲自出面，恭敬请来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一行人又在侯府留了两三日，所有证据加上世子口供——他承认自己的确出于嫉恨，给谢旬玉下了催吐的猛药，并非故意，可的确导致了谢旬玉之死。

这桩案子被奉上圣上桌案，圣上慨念旧情，记得老侯爷开疆拓土的功绩，也因世子本就病重，没有直接判罚，只是暂且将世子敕封收回，幽闭在侯府中，留待再看。

这几天，宋黛的心脏可谓是一会儿悬在天上，一会儿又放回地上，眼睁睁看着此事尘埃落定，所谓“真相”也已成定局，终于缓慢地松了一口气。

作为内宅娘子，来查案的几位大人都不曾将这几个娘子夫人太放在眼里，只有谢因岚在旁边看的很清楚。

宋黛做出表情和反应时，总要比六娘子慢一点点，因为她是在模仿，她生怕自己演出的反应有所不对被人察觉，那幺直接模仿一个最无辜者的神态和反应，当然就是最安全的。

又过半月，侯府内上下都忙着操办谢旬玉的丧事，在这种环境之下，宋黛的心才彻底落到了肚子里。

心里放下了这幺大一块石头，宋黛的心思又慢慢活了起来。

第二日，谢因岚就在廊下“巧遇”了，恰好从正苑中问安出来的老情人。

“夫君……”宋黛张口就是一个惊雷。

谢因岚背后汗毛猛地站了起来，他四处环顾之后，才庆幸着松了一口气，看向宋黛：“你……你真不怕被人听到？”

“夫君都知道，我胆子很大了……”宋黛想要看着他，一如往日一般地笑着，却总也笑不出来，片刻之后，她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夫君，我，我真的不是，我没有想要下毒害死谢旬玉，你看，大人们都查出了结果，是世子先下的药……”

“嗯，知道了。”谢因岚低声说道，他垂着眼睛，浓黑的睫毛投着影子，令宋黛一时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

她大着胆子，轻轻抱住了谢因岚的手臂：“那你，是相信我了？”

“嗯。”谢因岚又简单回道，语气中听不出什幺情绪。

【啊？】砰砰发出了疑问：【我还以为宿主你要撕裂她伪装的外壳，狠狠侵占她的全部，红着眼睛掐着她的腰说命都给你……】

【咱们真的把洋柿子卸载了吧。】谢因岚实在受不了了。

【这是七狗上看的了啦~】砰砰害羞地说。

谢因岚沉默地看着宋黛，一直看到她额头上浮出一层虚汗。

人工智障是不会懂的——

宋黛这个人……永远，永远做不到向一个人，完全地坦诚，将自己所有的过去，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剥离给他看，这样会让她崩溃，她会一瞬间收回对对方所有的爱意，然后在余生所有的时日中都沉浸在恐惧中。

每次一个小小的分歧或者争执，都会让她如坠冰窟般的害怕，怕对方的下一句话，就会是拿着她那些不堪的过去和肮脏的心思，转而作为刺伤她的工具。

直至这个人死亡，她才会真正地松一口气，感觉自己迎来的新生——至于那个人死的是早是晚，全看宋黛自己的感受。

“我知道你在撒谎。”谢因岚终于开口了。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明显感知到，宋黛面颊的肌肉神经性地抽动了一下，很冷：“但我相信你……你说什幺，我都会信。”

【死恋爱脑。】被赶走的砰砰实在看不下去了。

【懂不懂和黑化病娇最配的是什幺啊？】谢因岚嗤之以鼻。

不然他哪天被宋黛一波“大郎吃药”送走，谁来为他花生？！

他的计划没有出错，现在，宋黛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疯狂的打颤，血液凉透了，却又被强行摁在了心脏中，只等着一瞬间地喷发——

谢因岚不说，她无法知道，谢因岚知道了多少，他又发现了什幺，她只需要知道……

“娘子。”谢因岚俯身，轻轻抱着她，不让宋黛的孕腹被他们挤压，再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耳侧：“你答应会永远陪着我，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宋黛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我这几日心中很矛盾，整晚睡不着，一直在想这几日发生的事。”谢因岚低声道：“但你愿意向我解释，这就够了，只要你还记得你许下的诺言……”

宋黛抱着谢因岚腰身的手指指尖用力到快要嵌了进去。

好爱他，好爱他……

她呼吸有些乱了，强自按捺着乱跳的心脏，宋黛擡起手臂，手掌贴在了谢因岚的面颊上，轻轻地抚摸，眼中满是痴迷。

想把他拆皮食肉，但不行……那样，谢因岚会死掉，无法再这样抱着她，无法跟她轻声说着情话，无法再和她彻夜缠绵。

“我，我知道了。”她轻声说。

她还是不够努力，行事还是要更加仔细一些，这样，她的谎话才能编的更加完美。

宋黛知道，他会心甘情愿地被自己骗一辈子，但若是她的谎言和行事天衣无缝的话，谢因岚会更加幸福，她当然希望他会沉浸在幸福中，每日都过得快乐，就像……他们在那个小院中，一日一日的时光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