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章姬昌闯大祸了,大家可以猜一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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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昌便随着侍女长行至内殿最深处。
一面轻薄云母纱屏风隔开了内外。
纱后倩影朦胧,幽香浮动。
姬昌于屏风前三步处稳稳驻足,垂首敛目,不再前行。
引路的侍女长略显诧异,询问:“侯爷为何止步?”
姬昌声音沉静如水:“君臣有别,男女亦有别。臣不敢僭越。”
话音刚落,纱屏后便传来一声轻笑,:“姑父还是这般一本正经呐。”
那声音顿了顿,似有衣袂窸窣之声,“好了,进来吧。孤已穿好了。”
姬昌深吸一口气,缓步转过屏风。
女君果然已衣着齐整,那件墨绿与青蓝渐染、如水波流淌的里衬已妥帖的穿在身上。
她背对着他,端坐在一方巨大的银镜前。
三名侍女手持玉梳,小心翼翼的为她梳理着长发。
如墨的长发此刻尚未绾起,瀑布般自她肩头倾泻而下,迤逦在地面上,流淌到他的脚边。
姬昌揖手:“陛下召臣入内,不知有何吩咐?”
殷受并未回头,只从镜中瞥着他。
她伸着一只手,由着侍女给自己指尖涂抹鲜红的蔻丹,说,“姑父最善占卜推演,此行是吉是凶?可以给孤占一卦吗?”
姬昌答:“大军已发,箭在弦上。此刻占卜,不论吉凶,皆已无可转圜,徒乱人心而已。”
镜中,女君的唇角似乎勾起了点。
涂好蔻丹的手也收回,置于眼前端详:“哦?既然姑父认定天数如此,无可更改,那又为何急着派人骑上天马,赶在大军合围之前,去给冀州通风报信呢?”
姬昌无言以对。
殷受缓缓自镜前站起身。
两名侍女立刻上前,捧起宝甲的胸甲部分,小心地合拢于她身前,再系紧侧面的犀牛皮绳,胸甲的重量让她肩背微微绷直。接着是裙甲,数片甲叶挂在腰间玉带上,层层叠叠,保护腰腹以下至大腿的区域。然后是四肢。左臂的护臂先被套上,鳞片从小臂覆盖至手腕,女君活动手腕和手指,关节灵活异常。她脚下,两名侍女蹲着身,正为她系紧胫甲。
最后,龙首双肩安置在胸甲与肩部连接处,再与臂甲上缘扣合,发出“咔嗒”一声。
穿戴大半,她的周身就已被暗金色的龙鳞覆盖。
鳞片在殿内光线下流转着幽深的水光,似有水流在她身上清响。
她微微动了动肩膀,适应宝甲,“姑父,真的不想再解释一句?”
姬昌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脚前三分的地面上。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臣以为,陛下应该远离费仲那种江湖术士”。
“哦?”
“先帝在位时就知他其心术不正,会带来祸端,未曾任用。陛下更不应让他近身侍奉,监视诸侯,引发战祸了。”
殷受还未开口,就听身旁侍女咦了一声。
原来是负责腰腹的侍女正试图把软金腰甲环扣上女君的腰。
腰甲与胸甲下缘及裙甲上缘衔接。
只需要触动上下两对隐藏的机关,精准对准卡槽后,微压就能完美契合。
那侍女试了一次,腰甲未能扣合,滑脱下来。她以为自己手法不对。又尝试了一次,指尖用力,活扣却纹丝不动,无法嵌入应有的位置。
她额角开始冒汗了,旁边的侍女见状也停下手中动作,围拢过来帮忙。
有人试着帮她调试腰甲,有人用手指去探卡槽缝隙,但毫无作用。
扣不上就是扣不上。
殷受挑起一边眉毛,她可没有太多耐心。
刚刚姬昌一席话已让她相当恼火了。
她想用什幺人,不想用什幺人,还轮不到谁来指指点点。
男人都太自以为是了。
嘴巴说好听的话,实际上都是想替她做主。
崇侯虎是这样,他姬昌也没什幺不同。
她刚要斥责侍女笨手笨脚,不料姬昌却开了口:“女孩子们素习针黹,对甲胄则不熟稔。若陛下若允,臣愿一试。”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幺药,殷受眉梢微扬:“孤倒忘了,姑父一直文武双全嘛,既然如此,就来帮一把。”
姬昌却未立即上前,只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殿内静了一瞬。
殷受挥袖,侍女们如蒙大赦般迅速退去。
云母纱屏风上,映出二人身影。
殷受眸光冷下:“为何屏退左右?”
姬昌答:“臣担心陛下会迁怒她们。”
“孤是暴君吗?”殷受声音已十分不悦,“会无缘无故迁怒他人?”
姬昌上前两步,“有时甲胄难合,并非是侍奉的人手拙。”
他稍顿,“也有可能是腰比之前粗了些,不合体了。”
殿内霎时寂然。
“你——”
殷受几乎从齿间挤出字来,“好大的胆子。”
说话间,她颊侧飞起薄红,怒意混着羞恼直冲眉梢。
天下至尊亦难逃这般直白戳破,她刚要发作,却被姬昌从背后推了一把。
殷受猝不及防,双手撑在镜台前,身上盔甲簌簌作响。
姬昌的气息已迫近耳畔,声音却不容置疑:“至少配合吸气吧。”
殷受只好深深吸气,腰腹收紧,姬昌手中不知何时已攥住她里衬的衣带,发力一勒。
“啊!”
骤然被收紧腰,逼得她叫出声来,不用看都知道,镜中映出的脸极为难看。
姬昌手法飞快,趁她腰身被衣带强行束紧,“咔”地一声,严丝合缝的扣上腰甲。
真龙鳞甲终于完整覆盖住她的身躯上,如此庄严辉煌。
只是肋下会随着每一次呼吸隐隐作痛罢了。
殷受肋下被勒得生疼,她一边抽气一边骂:“姬昌!你疯了不成?你在家中也这般对待小姑姑吗?”
镜中映出姬昌沉静的眉眼。
他退下了,平稳应答:“她备着三十余条束腰,每日轮换,一月都不重样。”
……
时间到了傍晚,冀州城外,暮色将旌旗染成暗紫。
苏护按剑立在瓮城箭楼上,铁甲肩头积了层暮色薄灰。
他望着城外连绵不断的商军大营——营火已逐次亮起,看来他们是准备在城外扎营过夜了。
冀州城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干脆大门紧闭。
冀州士兵们警惕的在城墙上往来巡逻,生怕有人夜袭。
而城中百姓的炊烟都断了,这时候已经没人有胃口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