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算是穆音的爱好之一。
钟爱陈奕迅,钟爱他最冷门的歌。
人家说,不经历几次掏心掏肺的恋爱,是听不懂陈奕迅的。他被称为医生,是爱情里惆怅和苦痛的解药,但她不赞同,她从未爱过任何人,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听他松弛的嗓音,听处处彰显那不可一世的才华的歌词,两位“伟文”先生总能写到她心尖里去。
有一段时间,她还喜欢专听Eason自己写的歌,但对音乐,她了解甚少。
鼓。叮叮咚咚,没什幺好听。
她也从未在歌曲中过多留意。
都说打架子鼓很帅,但在和段宗楼约定见面之前,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路上,她一直在为此次行动找寻一个合适理由,去看帅哥养养眼?还是找一个乐趣来渲染生活?亦或是暂时逃避情感的泥潭和争端?
这是她的习惯,每一件事情,去办它,总要有一个理由。就像备课的时候,每一个特别标注的语段,都该配套有一个必考知识点。
但这次她没有找到合适理由,她混乱的来到“风拍”音乐分校,走上二楼,踏完二十二阶楼梯仍然浑浑噩噩的。
前台小姐姐问她,是自己报名还是给孩子报名。
她愣在原地许久,才终于有一个声音响起。
“她是我的客人。”段宗楼从拐角处走出来。
那时,她还是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什幺身份,或者什幺职业,但据他自己所说,他的职业有很多,发传单只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星期三的晚上,是音乐学校的休假日,教室都空着。
段宗楼领着她进入一间小教室,厚重的隔音玻璃,关上门以后,外面什幺声响也听不到了。
教室里只有五套架子鼓,一套放在前台正中间,其余四套放在下面,她熟悉这样的课堂站位,只是平常她该走向讲台中间的,此时却不能去那里。
段宗楼搬来一把鼓凳,放在主台那套鼓旁边,让她过来坐下,她看见旁边黑板上画着难懂的线条和音符,文字是认识的,写着“八分音符”、“十六分音符”等字样,字迹娟秀,像女人的字,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写。
坐在他旁边,穆音突然感觉有些紧张,段宗楼穿着那晚在小酒馆见到时同样的衣服,发型也没有变化,只是教室里灯光太明亮,他从剪影中走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像这样英俊的年轻男人,没有星探发掘,也该有人出力包装成模特,怎幺会任由他在凡尘当中晃荡呢?
看他打一段鼓,像古代王公贵族欣赏舞妓的风姿,她傻笑了一秒,害怕失态,收起笑容,心思却还是混乱的,听不出个所以然,哐当当敲一阵,不如多看看他的脸有趣。
结束后,他问:“怎幺样?”
穆音装模作样连连点头。
“我是这里最好的老师,学生很多,但都是小孩子,平时课已经排满了,你要是想学的话,每周三这个时间来找我,我给你上私教课,但只收你团体课的价钱。”
果然长得帅的人,说话都有一股魔力,掏钱?掏钱好啊,这钱得掏,要多少掏多少。
“你来试试。”他起身,穆音移步坐到鼓前。
教她鼓和镲的名字,教她怎样握鼓棒,告诉她双脚应该踩在哪里,他坐在右侧,在他身后,玻璃门轻微反光,穆音看见玻璃中的自己,有模有样呢。
手上敲起来倒是很轻松,只是右脚总不知道怎样去踩底鼓。
段宗楼在一旁做示范,告诉她用哪个部位发力,她仍然掌握不到要领,于是他突然蹲下,一手放在她的小腿上方,一手捏住她的脚踝。
那天她穿着一条短裤,他就这样水灵灵的摸上了她的腿。
极少与人产生身体接触的穆音感觉腿上瞬间毛孔收缩,起了鸡皮疙瘩,非常尴尬。
他低着头:“放轻松。”手上发力,引导她做动作。
“咚咚咚”底鼓声更像她的心跳,她有些发热,知道是脸和耳朵红起来,怪不得人们说长得帅有优势呢,要是模样差点儿,他这样不规矩的行为早该吃上牢饭了。
他擡头,冲她笑笑。
穆音回笑。
他问:“你平时听什幺音乐?摇滚听得多吗?”
她对音乐一知半解,想告诉他只听Eason的歌,又怕太单一,引他笑话,搜寻了半天,那个词汇叫什幺来着,终想起,说:“流行音乐,有时候也听一些摇滚。”
只算半句假话,但足以让她面红心跳,她从不是一个爱说谎话的人,此时却撒点儿小谎,因她也同时是个好面子的人,从小到大被夸赞惯了,很难不注重形象,很难放下那些如鬼怪出没的虚荣心。
段宗楼问她:“民谣听吗?”
她又想起,初见的那个小酒馆,正是奔着某位民谣歌手开唱才去的,想来,他大概很喜欢民谣。
她回答:“也听一些,比较火的。”
以为他会就着这个话题展开聊聊,谁知他起身,将黑板擦干净,漫不经心的说:“少听,无病呻吟的东西。”
穆音有些尴尬,这算什幺,音乐圈的鄙视链吗?总归这样肆意评价,有点儿下头。
他在黑板上画出线谱,又画上鼓的符号,对于穆音来说,要记住某些知识点,并不算困难的事情。他画了一堆,她已经拿出好好学习的姿态来,他却只让她记住三个鼓号的位置,底鼓,军鼓,以及踩镲。
“这样,动次打次就会打了。”
简单,有趣,颇具成就感。
体验课,更像是一场玩耍,他大概用上了迷惑小朋友的招数,穆音自愿中招,前台交钱买课,按他所说,每周三晚上过来。
刚走出门,下楼梯,听见前台女孩的声音。
“恭喜你呀段大帅哥,终于收到第一个学生。”
……
回家后穆音心里忐忑,像是上当受骗,常听闻,自古红颜多祸水,长得好看的人,并不都像她这样靠谱。
想来想去,骗就骗吧,学些三脚猫的功夫,就当打发时间了。只是她想不明白,普天之下,愿意为颜值买单的女孩,绝不止她这一个,为什幺他收不到学生呢?
他大概有某些十分致命的缺陷。
疑惑很快解开,接连两周,他失约了。
第一个周三称有事要处理,第二周称身体抱恙。
穆音怀疑自己遇到诈骗。
第三周,终于见上了。
可他死气沉沉,无精打采,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穆音问他是否还没有痊愈,他摇头,说是心情不佳。
自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能够谈心倾述的地步,她在那边敲敲打打,他偶尔指导一番,十分无趣。
他照着课本讲解乐理,比穆音做实习教师时还要拙劣,她终于忍无可忍的说“我上过学,认识字。”
“你可以申请更换老师。”他冷冷说。
第一堂正课就不欢而散。
那时穆音才确定,他的确有致命缺陷。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怪不得招不到学生。空有一副好皮囊,打鼓的技术只能骗骗外行,并讲起谎话来犹如真情流露,若他的相貌为他加到一百分,这些坏习惯便扣掉五十分,剩余五十分,不及格了。
那以后,穆音不再与他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