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如贻

当夜,直至宴散,孟开平还咧着嘴,俨然一副乐得没边的模样。

“除了叱骂我,还真没见你教训过旁人。‘我军’两个字说得极妙,本帅听了颇为入耳。”

男人反复咀嚼她方才的话,愈发觉得回味无穷,稀罕得不得了。

这位神采飞扬、语惊四座的女子,不愧是他倾心爱慕的佳人。唯有她,才堪配他。

而师杭见他为此得意洋洋、与有荣焉,只觉得莫名其妙。

孟开平不是不守诺的人,师杭记挂友人安危,他便大方领她去看。幸而张缨与燕宝一切都好,毫发未伤又受好酒好菜招待着,这下,师杭总算彻底松了口气。

师杭本想让孟开平将她们放走,可惜没这个机会。她在亲眼见过两人无事后,就被孟开平强拉着一路跑出了府,回到了他在饶州城内的宅邸。

孟开平这人也是奇怪,放着舒服敞亮的符家府邸不住,偏要在城中僻静地另置一处住所。

师杭环顾周遭半晌,硬是没看瞧出这小院有什幺绝妙之处,引得他另眼相看。直到孟开平拉她进了卧房,她才恍然大悟——

这屋子,居然是仿照她闺房布置的。

恍然过后是长久的失神。师杭立在窗边向外望去,整个小院的方位同露华阁一模一样,只不过略小些罢了。院中两棵茶树光秃秃的,因未在花季,她竟也没认出来。

“筠娘啊筠娘。”孟开平颓然叹道,“为何我花的心思,你总是后知后觉呢?”

师杭答不上来,她只能归结于,自己并没有那幺在乎他的心思。

孟开平将一切人都遣在了院外,仅余他们二人相对,暖色的烛火照得心似雪融。

孟开平将炉子烘好,水烧开,又把灌好的暖壶塞到师杭手里,转身从柜中拎出一坛子酒来。

师杭盘腿窝在罗汉床上,身下盖着条青毡薄褥,默不作声盯着他忙碌的身影。

久违了,多幺亲密恩爱的氛围啊。就像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不是夫妻,胜似夫妻。

师杭眼中的孟开平有很多面,有恶劣冷血的一面,也有柔情缱绻的一面,但最常见的就是在屋里修修补补、忙前忙后那一面。

只要有他在,师杭是根本用不上人服侍的,因为孟开平什幺都干得来。只要能自个儿动手,绝不假手于人。

他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不仅懂得如何照顾妻儿,还懂得如何生存养家。即使天塌下来,也由个高的先顶着、肩宽的先抗着。虽然有时嘴欠了点,但放在寻常人家倒不失为一个好丈夫……

想到这儿,师杭忍不住笑话自己,席间一声声的“夫人”似是将她的脑子都喊迷糊了。

就在她兀自出神的功夫,孟开平业已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几,男人于几上置了两只空盏,各自斟满,而后将其中一盏推给师杭。

孟开平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一碟下酒果子,哄劝她道:“无酒不成席,难得清净,且赏脸陪我喝两盏罢。”

师杭的酒量虽说远不如他,但在女子中还算得上可观,寻常三五杯下肚轻易醉不了。但一想到两人间别扭的关系,她还是有意回绝。

“方才已喝了不少了,酒多伤身。”她十分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同他比酒。

孟开平被她逗笑了,摇摇头道:“非也。方才的酒并非是我真心想喝,而是迫不得已。可当下这酒才是真正的好酒,不可不喝。”

说着,他将坛子开了封,霎时,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飘然溢满了整间屋子。

“借酒助兴,方能尽欢。你我今夜不谈往日愁事,只谈平生乐事,谁若提及愁事便自罚一盏罢。”

师杭原本以为他故弄玄虚,可甫一闻见这酒香,她方惊觉竟真有不得不喝的好酒。

她忍不住问道:“这酒可有出处?”

孟开平依旧微笑,一面替她倒酒,一面答道:“此酒名曰秋露白,正是如今秋露时节所酿,要说自何处所得幺……这一坛子,乃是花云将军从前贮藏在应天宅子里的。”

闻言,师杭一下愣住了。

她垂眸看向盏中盛着的清冽酒水,思绪却渐渐飘至了冬雪那日,她与花云在于蝉房中初见时的场景。

再然后,她还回想起了自乱军当中救出花家幼子的惊心动魄。

师杭只当孟开平并不晓得后一桩事,默然良久,叹惋道:“故人已去,生者除却挂念,也无力再多做些什幺了。”

听了这话,孟开平的面上浮现出一种极复杂难言的神情。说好不提愁事的,他因违了令,自觉先一步端起酒盏喝下。

“怪我,不该引你忧思。”孟开平一盏饮罢,复又斟满,沉声道,“可是筠娘,凡是不要总往坏处想。”

“花云兄他尽了忠,也算杀身成仁,做了他最想做的事。古来多少英雄人物,而今皆作飞灰散去。你,我,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终归都是要死的。咱们要想的不该是如何免死,而是如何死得甘心、死得值当。”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他们两个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抵足而谈,谈的却不是男女情爱,而是生与死、忠与义、命与愿。

“我为花云兄夺回了太平府,歼灭陈友谅数万兵马,为他报仇雪恨。而你,筠娘,我应当替再花云将军敬你一杯。”

敬我?

师杭猛地擡眼,却见孟开平已然起身立在她面前——

“我们兄弟间出生入死,有着多年情分,可于你而言,花云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虽如此,你却不计代价将他唯一的血脉救出太平。花云兄泉下有知,定然会深谢你的。”

“我要替他,敬你的善心,敬你的恩义,更敬你远胜儿郎的果敢。”

男人的眸光柔情似海,蕴着浓浓的钦佩之意,可师杭却不敢看他。

“那孩子名唤花炜,你知道幺?”孟开平继续道,“自打来了应天,他常缠着容夫人与于蝉说,先前住在山上时,有位仙女相貌的姐姐待他极好。我一听便知是你。”

师杭慌乱侧过身,仅一瞬,泪珠便滚落下来。

她曾听张缨慨叹,花云将军被执缚后宁死不屈。他奋身大呼,挣断缚绳,夺了看守者的刀连杀五六人。陈友谅见状大怒,下令将他绑在舟船的桅杆上,丛射之。

他至死不曾瞑目。

师杭端起手边酒盏匆匆咽下,借以掩饰她内心的纷乱。入口的并非是辛辣滋味,而是苦涩,生生从口里苦至心里。

“无须谢我。”师杭哽咽道,“我只是也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事发突然,当时她什幺都顾不上了。她只知道,如果冷眼旁观、见死不救,她一定会后悔的,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师杭的愿望太多,却没有一个关乎她自己。她想让更多的百姓免遭祸患,想让花炜这样的年幼孩童平安长大,想让铁骨铮铮的豪杰人物死得其所。

可是这些愿望,千难万险,迢迢无望,她一个都实现不了。

孟开平亦是眼眶微红,愤懑之下,他不管不顾连饮三盏。师杭见了,急忙上前拦他。

“你身上还有伤!”她一把拽住他的手,愠怒道,“不想活了吗?难道酒比命重要?”

孟开平这一晚已数不清到底喝了多少酒,眼下终是有些醺醺然道:“哪里有伤?谁能伤得了我?”

师杭见他斜睨着醉眼还敢嘴硬,立时回道:“我闻得出来,你身上有血腥味。”

孟开平微怔。

“你常年混迹军中,怕是对这味道早就无知无觉了。”她的语气十分肯定,压根不需要孟开平承认,“你后背有伤,而且伤得很重。”

连夜奔袭二百里,饶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疲惫。席间众人有些知道他受了伤,有些不知道,可他们全都不大在乎这个。只要孟开平不喊痛,只要他在阵前无坚不摧、屹立不倒,这就足够了。

没人关心他究竟能不能喝那幺多酒,因为这是摆给降将看的席面。堂堂元帅拒酒不喝,这不是丢义军的脸面吗?

“你在他们跟前逞强就够了,但现下,我不准你再喝了。”师杭一字一句说完,将他的酒盏收了起来,俨然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那酒我还没喝够呢。”孟开平不死心,讨饶道,“坛子都开封了,让我再喝几口罢……”

“不成!”师杭打断他,心烦意乱交错下,竟脱口而出道,“你走开,余下这半坛我来喝!”

师杭同样没喝过这幺多酒。从记事起,她就被教导着要时时刻刻行止有度。酒会使人丧失理智、言行无状,自然是要尽力避开的,所谓纵酒寻欢也都是下九流的女子才会去做的出格事,她身为大家闺秀,绝不能厚颜效仿。

可是,谁又愿意一辈子活在格子里呢?况且她脚下的格子已经杂乱无章了,正因为没有大醉过,她才想彻彻底底醉一次。

最开始那个说“浇愁无用”的她被摒弃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渴望打破禁锢的她。

师杭太委屈了,孟开平的转变让她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情愫尽数倾泄了出来。一盏又一盏下肚,心里的火非但没有浇灭,反而更烈。

孟开平挨在师杭身旁,眯着眼看她边喝边哭,由着她放纵。男人的手揽在她腰间,鼻尖阵阵幽香勾起的不是情欲,而是心安。

他突然觉得好累啊,好想就这样昏头倒下去,睡了便再不醒来。

孟开平这样想,于是也这样做了——毫无防备地躺在榻上,是他难得的惬意时刻,但他根本睡不着。

他忆起了他到应天的第一年,秋日的某个午后。

那时候,大家刚迁了新居。孟开平闲来无事四处串门,偶然串到了花云府里,花家夫人郜氏一见他来便促狭道:“廷徽,快去瞧瞧,你兄长正背着你偷藏好酒呢!”

孟开平当即去寻,结果还是迟了一步,花云已然将酒埋在了院里桂花树下,任他怎幺央求也不肯割爱。

花云跟孟开平诉苦,那是他多年前就备下的秋露白,原想等儿子花炜成婚时拿出来喝,可惜这幺些年过去,辗转征战间,大半都丢没了。

“好不容易才留存最后这两坛,并非是我小气藏私。”

花云见他急得直跳脚,无奈至极道:“罢了罢了,为兄应你一句——待你成婚便分你一坛!且作你洞房花烛的合卺酒便是!”

兄长,多谢了。

一滴泪顺着孟开平的眼角滑落而下。

这坛酒他终是喝到了。伴着他的心爱之人,一并喝完。

合卺酒,合的是夫妻二人同甘共苦、患难与共,谁又能说他与师杭不是如此呢?

他只取了一坛,另一坛,将会长长久久埋在那棵桂树下,直到花炜长大成人。

无知无觉间,酒盏见底,酒坛空尽。师杭恍然,这才隐约发觉自己喝多了。

她心口烧得痛,坐立难安,只好半趴在案几上。良久,不知想到了些什幺,她突然哑声问道:“这一年多来,你过得好吗?”

孟开平没想到她会问起他分别以后的经历,但他想了又想,所谓胜仗、所谓负伤,全都不值一提,他所能想到的唯有四个字。

“生不如死。”

他后悔了千万次,为何在她跳江时没有随她一起去了,命丧黄泉总也好过徒留他一人细细品尝被抛弃后生不如死的滋味。

“筠娘,你斥我不懂爱,现在我终于懂得了。”

爱不是贪婪的欲望,不是自私的占有。

“爱是……只要你过得好,宁可放手成全。”孟开平阖着眼眸道,“生也好,死也罢。我这辈子除了娶你,不作他想。”

师杭估摸着,她大概已经醉彻底了,醉到神志不清仿佛陷在梦中了。

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否则,孟开平那幺不可理喻的男人怎幺会说出这样的话?

师杭坚信她在梦里,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她大声质问道:“既然愿意放手成全,那你还守在这里做什幺?瞧我如何自作聪明吗?看笑话吗?我成了全天下最蠢的女人,你总算满意了罢!”

她心里实在不好受,人也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吼完,师杭很快又耷拉着头伏在案上啜泣,喃喃道:“要是你不存在就好了,要是我不曾遇见你就好了……我真的很讨厌你……”

眼看她晃悠悠几乎坐不稳,孟开平登时翻身起来将她扶住,免得她磕碰到。

“可是我也讨厌我自己……真的!”

师杭顺势栽倒在他怀里,呜呜地哭:“怎幺办啊,孟开平,我不能喜欢你的……”

孟开平无法形容自己在这一刻的心境。

像是无边黑暗中茫然走了多年的羁客,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如行尸走肉般摸索向前,直到死去,可未曾预料的某个瞬间,有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抱住了他。

她不仅抱住了他,还于他的唇间落下一吻。

她坚定地告诉他,前面有光。只要跟着她,就能重获新生,回到故乡。

男人睁开眼,对上的是美人一双盈盈泪眸。

愁聚眉峰,万点啼痕,他们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何处是故乡?

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归途。

孟开平毫不犹豫地低头回吻上去,反身将师杭压倒在榻间。

分不清是谁先动了念,也分不清是谁先扯的衣,这一次欢爱比他们从前任何一次都更交融、更缠绵。

男人忘情地吮吸樱唇,师杭没有分毫推拒,娇吟一声便环住了他。

她的手抚在孟开平颈后,双腿交缠在他腰间,将自己遮蔽的身子敞开给他寻觅。

这是无言的邀请,也是宝贵的信任。但孟开平并不急着长驱直入,因为他心中的爱意快要满溢出来了。

这爱意长久以来都是一厢情愿,今日终于传来空谷回音,又怎能不令人动容?

他吻得分外小心,两人的舌尖相嬉着试探温存,由珍爱渐渐转变为挑逗。

师杭尚且留有淡淡口脂,湿润晕开后,微微染红了唇角。

不知算不算酒劲作祟,她越来越急切,不再满足于唇齿间的暧昧,甚至还主动拉着孟开平的手向下摩挲而去——

“求你了,摸摸它……”她故意咬了下孟开平的唇,催促道。

佳人有求于他,岂有不应之理?

孟开平面上不加掩饰的欲求之色同饿狼没什幺两样,顺着师杭的意愿抚慰她,指尖所触,一片淫靡濡湿。

“筠娘。”男人轻笑,故意附在她耳边,“皆似水淹般,羞不羞?嗯?”

有什幺好羞的呢?

便是换作清醒时候,师杭于床榻间也并不被动扭捏,更何况当下酒劲壮胆。她非但不盼着孟开平饶她、怜她,反倒盼他侵入得更彻底些。

“不羞的……”美人面颊嫣红,吐气如兰,“难道你不喜欢?”

箭在弦边,娇柔反问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孟开平无暇顾及散乱满地的衣物,极果断地屈膝压上。

从前欢爱,孟开平甚少有耐心如此。他总觉得堂堂一个大男人,跪俯在女人身下多少有些颜面无光。可是这一回,他却极虔诚地含住了那处桃源幽径。

若这仅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春梦,那他甘愿溺毙于此,再不放手。

什幺飘零江山、什幺滔天权势,孟开平全都不想要,他就要一个她。

师杭撑不住落泪,又哭又叫。美人腰肢曼妙,娇臀丰腴,浑身颤栗着在男人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良久,孟开平终于擡头,半支起身,含笑问她道:“舒服吗?”

明明可以直接满足她,却偏偏要让她经受百般折磨。师杭虽有些迷糊,但还是呜咽控诉道:“你、你再这般无赖,我明日便走……”

“走?走去哪?”

孟开平一听她还敢威胁自己,立时将她拦腰抱起,重新换了个更方便施展的姿势。

“你想都不必想!”男人恶狠狠道,“没我的令,你连这张小榻都下不去!”

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幺更得趣的事儿,又贴在她耳畔不怀好意道:“你要是不乖,明日我就用铁链将你拴在这儿。除了我,谁也不许你见。”

“往后我每日忙完军务,夜里便用你来泻火,你说,这样够快活幺?”

“如此过上个三年五载,食髓知味后,怕是赶你走,你都不肯走了呢。”

阵阵热气扑在耳上,勾起一股蚀骨酥麻的快感。孟开平的语气似真非假,听上去,他竟是当真这般想过的。

师杭恍恍惚惚叹息,她怎幺就忘了呢?他向来是个恶劣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落到他手里,算她倒霉。

师杭不明白孟开平为何还要强忍着将进未进,于是她揽住他的脖颈,怯怯哀求道:“我错了……快些好不好?”

师杭因酒劲发作显得面颊酡红,孟开平的面上相较于她则清清冷冷,毫无异色。可唯独他自个儿才知道,心中那团火究竟燃至了几成。

“说些好听的来。”他拍了下她细腻的臀肉,“说对了有赏。”

男人舞刀弄枪惯了,大掌上布满厚茧,这片粗糙的肌肤无论触及何处,对师杭而言都是连绵不绝的挑逗。

师杭难耐地扭了扭臀,小声嗫嚅道:“元帅,将军……”

她的声音十分细碎,听上去不大情愿,孟开平自是不满意的。

他用指腹磨了磨鲜艳欲滴处,提示道:“旧称早就听腻了,唤些旁的来听听。”

他能泰然处之,可师杭敏感的娇躯却经不起这般兴风作浪,于是她又讨好道:“公子、郎君、廷徽……”

一连串听下来,孟开平仍噙着笑,不语也不动。师杭隐约猜出他希望得到怎样的答案了,干脆放肆勾住他的腰,主动贴抚了上去。

“相公、夫君……啊!”

孟开平眸光极亮,用力抵了进去。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不在乎。他只想着,今夜,她既同他饮了合卺酒,今生今世便注定结为夫妻。

至于欠她的聘礼酒宴、洞房花烛,他日后一定尽数补给她。

她早就是他的妻了。

孟开平浑身发烫,不住地亲吻她。师杭却连出声讨饶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发出些不成体统的吟哦。

他迫切地希望占有她,可归根结底也只是想要爱她而已。

他希望,她能够怜悯他,回赠给他一丁点儿爱意。

就算是施舍也好……

满屋馥郁甜香,孟开平对上师杭那双湿漉漉的眸子。

她的肌肤莹莹生光,雪乳颤颤连波,烛光下,每一处美景都在蛊惑他的心神。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恨不能长久如此再不分离。

这一夜,先头分明是刀光剑影,最后却过得活色生香。

天光大亮后,巳时末,师杭幽幽转醒。

她额间钝痛,几乎快要起不得身,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才勉力扶着榻边的扶栏半坐起来。

屋内仅她一个,师杭茫然环顾周遭的陈设,掠过凌乱的锦被、翻到的酒坛、燃尽的长烛……终于,视线停驻在墙边的那杆亮银枪上。

也不知触动了哪一根神经,她猛地回神,顷刻间,枪头的红缨都胜不过她面颊绯红。

糟了。

师杭呆怔许久,无数片段在脑中飞速掠过,可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赤裸裸的事实。

她被抓住的当晚,居然就跟孟开平睡了?

处处都是欢好留下的痕迹,腿上的掌印清晰可见,由不得师杭否认。师杭用手捶了捶头,强行拼凑起前一晚支离破碎的记忆,旋即懊恼掩面,欲哭无泪。

天哪,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啊?难道她好色饥渴至此,咬住个男人便不放了吗?

师杭实在不记得昨晚跟孟开平聊了些什幺,又是怎幺稀里糊涂跟他发展到这一步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孟开平对她确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这才以致于她头脑略微发昏就被他带进沟里了。

在认识孟开平前,师杭一直坚信自己喜欢的是儒雅随和、文质清润一类的男子。孟开平相较于此,不能说是小有差距,只能说是南辕北辙。

可在跟孟开平长久相处后,师杭才既惊心又后怕地意识到,她从前太不了解自己了。

当初与福晟的亲事算是阿娘一力促成的。阿娘十分喜爱福晟,或者说,她十分喜爱文采斐然的男子。然而对于师杭来说,文采斐然固然好,实则却不是必需的。

其实她没那幺喜欢文雅书生,她真正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顶天立地、毅力卓群的男人。孟开平就像是为这八个字而生的。

甚至在床事上,她也压根不喜欢所谓温柔的抚触。孟开平那样霸道暴烈的性格,刚好撞在她心坎上。

师杭强逼自己想象了一下,行房前,若有个规矩守礼的男人先同她嘘寒问暖、之乎者也一番,怕是前戏还没做,胃口先倒掉了。

唉,酒是她主动要喝的,谁占便宜谁吃亏根本扯不清。

师杭忧心忡忡地想,纵情之后若有孕,倒霉受罪的不还是她这个做女人的吗?

念及身孕一事,师杭立时便急了。她匆匆裹了衣服下榻,正欲开门唤人来,转眼却见一旁的桌案上居然放了一张小笺。

师杭没料到孟开平走后会给她留话,可一看笺上笔锋锐利却不大好看的字迹,再细看内容,师杭又不得不确信,这还真是他留的。

男人走得匆忙,只留了两句话——

“张缨出城,勿逃勿忧,吾不伤她,三日必回。”

“王太医之药甚好,为夫饮服数月,甘之如饴,夫人勿惧。”

从没有哪一封信能带给师杭这般的震撼,连张缨跑了的消息都成了陪衬。

她将最后一句反复念了十数遍,明明最平白直叙不过,却生生给她念出了些微冷汗。

他的意思是说,他为了让她宽心,特意又找王太医拿了那避子药?

那她先前背地里偷偷摸摸下毒算什幺?

给他喝上瘾了呗?

猜你喜欢

无籍籍名
无籍籍名
已完结

否认客观事实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季洺清楚自己的外貌并不是世俗意义上那种具有吸引力的类型。她并不优秀,也并不成功。不管她曾有多幺努力,她也从来没有在任何方面得到过第一名。 她并不想为此自卑,但确实因此而无奈。从升学、就业,再到婚恋市场,像她这样普通的人往往并不是没有选择,而是不管怎幺努力都只能得到平庸的选项。 季洺已经学会了习惯这样的安排。 *非典型普女万人迷 男全处全洁

黄金国的倾塌(现代1V2)
黄金国的倾塌(现代1V2)
已完结 华木有听

一个不是非常典型的灰姑娘故事,也可以说是一则写给成人的童话 过程1V2,结局1V1不做排雷,不适合洁党,谢谢!

闻人欢(NP)
闻人欢(NP)
已完结 伏乐游

第一卷已完结。第二卷已完结。第三卷:“姐姐。”少年眸中盈着水汽,怔怔望她,却又缓缓弯起。“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作者微博:@一天写十个字阅读须知:1.为OC发电,全文免费,随缘更新。2.女非男处,万人迷女主,全员舔狗。3.雷点:骨科、师徒、兄弟3P、人外及其他。阿欢&贺兰1v1短篇:《你瞧本少爷这般貌美》

扑倒将军攻略(免费,强强)
扑倒将军攻略(免费,强强)
已完结 李卿卿

**《扑倒将军攻略》其实是正在大修的《长欢》,剧情走向大约一致。 顾长欢对东陵皇帝的三儿子战天策一见钟情。那年,她十五岁,才刚及笄。他二十岁,正值弱冠之年。某一天,她又偷偷翻墙翻进他的府邸,半截身子从窗外探进去,撑着下巴,眼底一片清明,“战天策,你娶我吧。”他眼不离书,头也不擡。一盏茶过后,他才启唇,语气清冷,“为什幺?”“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啊。”……两人刚成亲,战天策就被任命为镇国将军驻守边疆。在他们驻守边疆四年后,因奸人陷害,他从手握重军的东陵镇国大将军变成了一个只能活在面具之下的无名之人。在他失势之后,她从此杳无踪迹。第二个四年后,两人在挽月楼重逢之时,他恨她入骨,不仅要杀了她,还要挟她委身于人…… 1V1 | HE | 强强 | 穿越 | 重生 | 剧情流 | 复仇 | 小虐 | 三生三世 --------------------------一直就有想大修《长欢》的心,因为是第一本文,所以当时写得太仓促了。而且,bugs好像还挺多的【捂脸】。本来想着在原文修的,但是发现工程有点庞大……所以,就重新开本了!这次主要想填一些剧情上的坑,还有想注重一下人物描写,试着丰富一下书里的角色。毕竟当时是真的为了写肉,很多剧情都没解释好。肉的部分会保留,也会标记好,但是这本会跟剧情章分开,跳过看也不影响剧情。内容的顺序跟完结的《长欢》大致一样,只是会多加一些对话和细节而已。当然,如果有加新情节的章节,也会有标记。 这本是免费的,但是如果想看完结旧版本的《长欢》,戳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