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可丽饼与指间的糖霜（中）
餐车柜台前。
“欢迎光临！”穿着围裙、笑容灿烂的年轻店员声音洪亮。
爱子的目光，瞬间被悬挂在餐车侧壁的那块巨大菜单牌彻底吸住、淹没了。
色彩缤纷的巨大图片像一场视觉轰炸。
新鲜草莓配奶油。
香蕉巧克力淋酱枫糖碎。
抹茶红豆酱混白玉圆子堆叠如山。
酥脆焦糖包裹香草冰淇淋球。
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打发奶油和水果组合……
密密麻麻，眼花缭乱！
每一种都像一个从未被允许踏入的、色彩斑斓的禁忌糖果屋。
爱子那张总是没什幺表情的脸，第一次在这个高大男人面前，露出了明显符合十八岁少女的纯然茫然和为难。
她微微侧过头，视线在巨大的菜单牌上来回游移数次，最终带着一点小小的沮丧和依赖，最终轻轻落在了慎的脸上。
“……”
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水润的棕色眼眸，无声地传达着“怎幺办？好难选…”的意思。
这瞬间流露出的、混合着稚气和一点无措的神态，像一颗微酸又微甜的糖，猝不及防地在慎心尖上滚过。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嘲笑，而是带着点新奇和某种被他下意识忽略的柔软。
他其实也和眼前这个少女差不多等级。
作为单身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会社员，甜点对他而言通常等于便利店的冷藏柜。
“咳…两份…那个，”他也有点窘迫地擡头扫视菜单，迅速锁定“店长推荐NO.1！”和“全季节推荐，即使冬天也很好吃哦！”的彩色大字，“一份草莓奶油综合，一份原味香草冰淇淋！”
“好嘞！稍等片刻！”店员手脚麻利地开火做饼皮。
几分钟后。
餐车旁几张小小的圆形白色便携桌旁。两人隔着一张小圆桌坐着。
沉重的超市购物袋被搁在旁边空置的椅子上。
爱子纤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轻轻捏着被纸质包裹筒装好的、还散发着热气的草莓奶油可丽饼。
松软微焦的蛋卷皮散发着暖甜的香气，里面塞满了切得细碎的鲜红草莓粒和厚实得惊人的亮白色打发的鲜奶油。
她迟疑地、非常淑女地张开樱唇，极其文雅地咬合下来一点点包含草莓果肉和奶油的部分。
浓郁的奶香和酸甜清爽的草莓汁液瞬间在舌尖融化。
那滋味……
她先是抿了抿嘴，像是在认真品鉴。
那张清冷精致的小脸上依旧没什幺特别的表情浮动。
但她的动作……
咀嚼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加快了！
一口接一口，虽然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坐得笔直，小口咬食，微微侧身避免碎屑落下），但那小巧红润的嘴唇开合吞咽的频率却诚实地暴露了她对这份甜蜜的喜爱！
甚至在那双总像是没睡醒、眼尾微微下垂的棕色眼眸深处，细微地亮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专注又餍足的光亮。
像一个终于吃到糖果的孩子。
“怎幺样？”
慎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他面前那份冰激凌可丽饼已经干掉了一小半。
爱子的动作顿了顿。
喉间吞咽的动作似乎也变得有些艰难。
她没有立刻擡头。
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可丽饼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
“……”沉默了几秒，那带着微小沙哑的清冷京都腔才响起：“……以前……没有吃过。”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洁的纸质包装筒壁。
“诶！？”
慎感觉略微有些惊讶，即使是他这种大男人也多少吃过几次，而眼前的妙龄少女怎幺看也不像是讨厌甜食的样子。
“……家里的长老们……大概会觉得‘四方爱子’这样的人，光是安静地活着……就已经让家族脸上无光了……”她的话语像是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平静下却藏着自弃，“……与其恬不知耻地跑出去，‘浪费’时间玩乐……不如埋头读书或者……在冷冰冰的道场里练那些毫无长进的剑术……”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微微偏移，落在熙攘街道的缝隙尽头。
一个极其微小、仿佛错觉的弧度在她唇角边缘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只有一次…”她的声音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什幺，“……姐姐从外面给我带回来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
舌尖似乎回味般，极其轻微地舔过下唇内侧。
“我记得那个味道……”
“……非常好吃。”
那一点点温暖的回忆碎屑，很快又被现实冰冷的潮水覆盖。
她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握着可丽饼的指尖微微蜷紧，仿佛在犹豫是否该继续这份“僭越”的享受。
“嘿，”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抑。
他放下手中的饮料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臂随意地搭在小小的圆桌边缘，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坦率甚至有点粗线条的通透。
“不用想那幺多啊！”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像在聊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如果做什幺都要先考虑你父母长辈那群家伙怎幺想…”
他做了个夸张的甩开手的动作，脸上挂着随意的笑容。
“——那活着也太累了吧！”
“人嘛，总是要有点任性的时候！喜欢就去做，管别人怎幺看？”
“我就这样啊，从小到大就这样过来的！”他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松，那份不以为意却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
爱子擡起了头。
棕色的眼眸里那层沉甸甸的、如同冬日阴郁湖面的薄冰，似乎在某种看不见的暖流冲击下，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丝无法言喻的轻松感，如同早春融雪后悄然抽出的嫩芽，悄然拨开了沉重心弦。
她紧抿的唇角，在慎那明亮带笑的目光注视下，不易察觉地舒展了。
一个仿佛冰雪初融般的、极其细微的、带着点小小狡黠的上扬弧线，清浅却真实地在她的唇角绽开。
“——就是因为大哥哥你一直这样‘忠于自己的欲望’、毫无顾虑，”她微微歪了下头，清冷的声音刻意拖长了调子，染上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薄薄嗔怪，“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精力旺盛过度的禽兽呢……”
那语气，不再是不加掩饰的嫌弃指责。
反而更像……
一种被纵容后的、带着恋人甜味的“抱怨”。
“哈？”
慎愣了一下，随即那丝促狭的笑意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他身体更加前倾，拉近了两人本就显得暧昧的距离，声音压低成一种只属于两人间的、带着浓烈暗示的耳语：
“喂喂，这话轮得到一个表面端庄、私下里却……”
他恰到好处地在这里停顿。
目光暧昧地扫过她被米白色绞花短衫完美裹出浑圆饱满弧线的胸口，扫过她被百褶裙勾勒出的惊人腰臀比例曲线……
最后落在她那张清丽却刚刚流露出一点点少女娇憨的面庞上，意思不言自明。
（——轮得到一个私下里却在超市货架角落被我揉得浑身发软、口交那幺纯熟、最后被我肏得直叫的……” ）
气氛在瞬间被染上了情欲的温度。
但不同于以往的紧张与冲动。
此刻，在这午后的阳光和喧闹的街头背景音里。
那种背德的刺痛感，反而被此刻两人之间的、宛如真正情侣间调情的甜腻感冲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