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璃<05不要回头>
──场景急转:使节偏殿外・月色下宫道──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声突兀的尖叫,撕裂了整个宫苑的夜静。
「走水啦——!走水啦——!!救火啊!快——!!」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与宫女婢仆们奔走的惊呼声,如潮水自远而近,轰然袭来。
宫灯骤亮,角楼上的警铜被人击响,空气中开始渗出一股焦灼的气味,像是命运正在开场,失控得骤然又必然。
那不是单纯的火警。
妳知道。
这就是信号——
【两国的战火,已然燃起。】
妳的身体本能地颤了一下,却没有再退缩。那一瞬间,妳终于从胆小的泥潭里拔出脚,猛然伸出手,冲进门内。
「这是信号!」妳气息凌乱,声音带着几乎要破碎的惊惶与决绝,「战争要开打了!他们……他们早就打算这么做……快走!」
而昭璃,还愣在原地。
他还沉溺在方才那几句话里,那些不敢相信、那些眼前这人竟然真的来带自己走的激荡与颤抖,尚未散去。
然后——妳抓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他整个人都静了。
那是妳第一次,触碰他。
不是命令、不是命运、不是侍奉、不是欲念——只是,一双手,拉起另一双手,告诉他:
「你不能死在这里。」
昭璃的眼睫剧烈颤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静止。他看着妳,那双因为胆怯自卑从来不敢直视的眼,那双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抓着他手腕不放的手。
「你……你怎么敢……」
他语声破碎,却未抽回手。那双指尖冰冷的手,反而紧紧扣上妳的手背,一瞬间,不再推拒。
妳不敢再等,一把将他拉出门外。
「从花苑绕冷宫——那边的墙角有缺口,巡逻每三刻换一次,现在正空!」
妳从未如此清楚,也从未如此果断,连声音都带着破茧的利刃,像终于从沉默里撕开裂口的血。
妳拉着他奔向黑夜,跑过雕栏玉砌、跑过金石地砖,脚步声混杂着远方骤起的兵鸣与号角。
昭璃被妳拉着,衣袂在风中翻飞,发丝乱如战鼓。他从未被人这样拉过——
像是在告诉他:
他可以自由的飞出去。
──场景延续:绯烬王宫・冷宫外围・南门死角──
月光像被撕裂的银,铺满整片冷砖地。残墙外,那一处已被遗忘的老旧小门,就藏在两堵灰墙交汇的阴影之中——只要再前进二十步,穿过那片低矮的竹丛与破墙裂缝,就能逃出这吃人的宫。
妳与他奔至此地,气喘如雷,耳边是呼啸的风与远处火光燃起的嘶吼。昭璃几乎跌坐在地,他的发早已乱了,宫服染了灰、手掌上也破了皮,还有几道刚刚被树枝刮出的血痕,但他眼里却是妳从未见过的光——带着真实、带着自由、带着妳。
而妳自己,双腿早已软了,胸口剧烈起伏,像有千根火针扎着心肺。
然后——
铁器撞击声自远处传来,接着是护卫呼声:
「——快!这边也燃起来了!巡卫小队往西苑集结!」
脚步声、铁甲碰撞声,如狂风卷落叶,正朝这里袭来。
妳一瞬间明白了——
若此刻不做出决断,你们两人与那条逃亡之路,将在这声音与铁靴之中粉碎。
妳回头看了他一眼,昭璃还未意识到声音的方向,他还在大口喘息,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妳——还以为,只要再前进,就能一起冲出去。
妳却知道,不行了。
就差这几步。
妳转过身,脚步仍不稳,喉咙干哑如沙,却咬牙逼出声音,哽得几乎要碎:
「小民……去把他们引开,贵妃冲出去,不要回头。」
昭璃整个人愣住,眼中光芒瞬间冻住,像是从梦中跌进现实,猛然睁眼才发现那道天光竟是刀口。
「你说什么……你、你要去哪里!?」
他撑着地想站起身,伸手要拉妳的袖口,妳却避开。
「小民……没办法一起走……这是……这是小民唯一能做的了。」
妳强忍着嗓子里的哽咽,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眼里的那抹震动与惊惧:
「贵妃不能被抓回去……贵妃绝不能……再回去了……」
「不要回头,不然小民就白做了这一切……贵妃……不要回头。」
妳祈求般说完,已颤抖着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条声音来的方向——
引敌。
背影瘦弱,双腿踉跄,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绝路,却决不后退。
──
而昭璃,站在那里,手还停留在空中,嘴唇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的心跳剧烈扑击胸膛,那双曾经学会不动声色的眼,此刻早已泛红。
妳不再看他。
因为妳怕,只要再看他一眼,妳就会舍不得了。
妳只知道:那般美好的人——不该留在这吃人的宫中。
──
──场景紧急延续:绯烬王宫・西苑后道・追兵渐近──
妳拼命奔跑,气息如破布般在喉中撕扯,胸腔像是坏掉的风箱,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撕心裂肺地抽搐,脑中一片轰鸣,却只剩一个念头:
『他要逃出去。』
『他一定要逃出去。』
宫墙在侧、火光在远,妳的影子被拉长、又抖碎。身后铁靴急促,嘶喊声穿透寂夜,如犬般紧追不舍。
「谁——谁在那边!止步!!」
妳咬紧牙,猛地从转角处冲出,在昏暗的石道中声东击西,将所有声音与注意力从原本的东南小门死角,硬生生拉向自己这头。
一瞬间,数名护卫喊叫声、兵器出鞘的尖啸声响起,如地底毒蛇破土而出,奔向妳这根「诱饵」。
妳甚至来不及多想,只知道自己要「引走」,要让他有时间、有空间、有一线逃生。
妳的眼泪混在冷风中,已分不清是疼、是怕、还是太过委屈。
然后——
「噗!」
冷光闪现,妳来不及闪避,只感觉右大腿一阵冰冷的撕裂。
一柄长枪擦着护卫的吼声刺穿了妳的肌肉,从侧边洞穿而过,血一下子就涌出,浓得像滚开的铁汁。
妳踉跄地跌倒,整个人重重扑在石板上,脸贴着冰凉的地面,伤口剧痛,如灌满火焰的伤痕在妳腿上燃烧。
可妳没停。
没喊。
妳咬着下唇,痛得几乎要昏过去,却仍然伸出手,指甲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顽强地、绝望地——向前爬。
「还想逃——!」
护卫们蜂拥而至,妳的血在石板上划出蜿蜒的红,指节剥落,唇被咬得出血,肩膀抖得像风中纸人。
心跳早已乱了节奏,眼前不断闪过白点,可妳还在爬。
因为妳知道,这一刻拖得越久,他的距离就能拉得越远。
哪怕妳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也要他自由。
──
而远处,那道原本被抛在身后的身影——
昭璃,正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回头看着妳的方向。
他的身体被月光斜斜切过,衣袂摇曳,胸口剧烈起伏。他本该走,本该翻出墙外,只差一步——他已看见墙外那自由的草地、那通往夜路的青石小径。
可他也听见了。
那声枪穿肉的闷响。那声压抑到极致的、属于妳的爬行声。
他一瞬间整个人冻住了。手指紧握成拳,眼神里,是死命抑制的崩溃与……疯狂。
他听话走了……就能活。妳为此而伤,为此而赌上命。
可他若是走了,妳还能留下什么?
──绯烬王宫外苑・命线决断・视灭心裂──
妳的身躯早已破碎如瓷,血混着汗与泥污从伤口里渗出,在地上拖出一道长痕,妳一寸一寸地朝着相反方向爬行,每一步都像撕裂筋骨,每一下挪动都像刀刮皮肉。手肘磨破,指尖剥皮,妳却始终没有停下——
因为妳知道他还在看。
他还没走。
他还在等妳回头。
可妳不能。妳咬着唇,一声不吭,整个人几乎陷入疯狂似地执拗,只为将所有声音与目光从他身上引开,只为他那最后的一步、那扇通往自由的门——换来多一息喘息。
而他,在那片阴影之下,终于看懂了。
──
昭璃紧抓着墙角的石缝,眼神死死锁着妳——那个拼着命往「反方向」逃的瘦小身影。
她用鲜血与断指、用残破与沉默,拼命表达一件事:
"走啊!快走!不要留!不要看!不要回头!快走!快走!快走!"
他的视线剧烈震荡,胸膛像是被无形之手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口子。全身颤抖,嘴唇无声开阖,喉头犹如千刃穿喉般挣扎出一句话——
「……不要……不要这样……」
他忽然发狂似地朝妳扑去,甩开一切、忘了出口、忘了生死。他只知道,不能让妳这样死。
──
就在那一刻——
他看到了。
他正要迈出第三步,刚刚提起的脚悬在半空,视线正好撞上那一幕:
妳被两名护卫从地上猛然揪起,一人死死扯住妳满是血与尘的头发,将妳整个人高高拎起,宛如废物。
妳没有发出声音,没有哭喊,只是全身垂着,血沿着大腿一直滴落。双眼仍望着他原本所在的方向,渐渐无光。
长枪闪烁寒光,枪尖冰冷,在月色下闪出如死神指节的微光。
「噗——!」
长枪贯胸而入,从妳左胸斜穿心肺,溅起鲜血如雾。
他眼睁睁地看见那柄枪刺穿妳的胸口,从后背穿出,血花爆开的一瞬,整个世界仿佛都停了。
妳的身体在空中剧烈一抖,鲜血从口中猛吐,洒满地砖与护卫前甲。那一刻,他胸腔像是被斧子剖开——不是撕裂,而是粉碎。
「——不!!」
那声嘶吼还未出口,一道迅捷的手刀已从他侧后直劈入颈。
一名身穿杂役衣的黑影,从昏暗处悄然接近,动作狠辣如雷。
砰然一击,重重砍在他左后颈与肩骨交界处——他整个人猛然一颤,双膝跪地,眼前瞬间一黑。
可他还撑着,还睁着眼。
他在撑,因为他要看清那一幕——那场活生生的、比死亡更残酷的绝别。
──
妳的身躯缓缓倒回地面,枪仍插在胸口,血像不止的夜雨自创口中涌出。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最后一眼仍是望向他的方向。
没有哭,没有喊,没有悔。
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望——仿佛连闭眼都怕错过他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