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比前两夜都静。像是怕吵醒什么尚未言明的东西。
她没说什么,只把伞收好,站在玄关,有些湿的长裙紧贴着膝盖线条。
沈璟言没问,只看了她一眼,像是早就等着那双眼里那点倦意与迷乱。
「这两天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垂下眼,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收回手,像后悔了什么。
过了几秒才说:「最近……老是魂不守舍,常常心跳得异常快。」
这句话说得轻,却像针灸未进穴,已先触动经脉。
沈璟言没有作声,只是让她坐下,手复上她的腕。
他的阳气比雨夜更暖,像是能穿过肌理,灌进心脉最深的地方。
「心神外散,会让气浮得乱,热走错路,也会让妳……夜里更孤单。」
他说得平静,但她的指尖却明显颤了颤。那不是病,是她体内某种暗流又被唤醒了。
他翻出一盒药膏,名叫「伏思」;妄思当然可以降伏,地骨皮清虚火,龙骨安神敛梦;情欲之求,只是一种病。他以拇指沾了一点,替她抹在眉心,手指极慢,像怕惊动她皮肤下的什么秘密。
「今晚不针灸。只推气。用阳气带妳走一遍心经与任脉。」
她颔首,但动作极轻,像怕他听见那点不敢明说的期盼。
她躺下时,发丝散了一床,像夜色摊开的丝绢。
他坐于她身侧,掌心贴上她胸口偏左的位置,隔着衣料,却感到那里震动得如夜里小兽的心脏。
「吸气……」
她照做,唇微张,胸口缓缓起伏。
「吐气……让那些念想,先不说话。让它们,在我手心里慢慢睡着。」
他语声低缓,像在念诵经文。
他的手,沿着她锁骨至肩头,再顺着心经轻轻推滑而下。每一下都不快不慢,像是他与她身体正在进行某种对话,不用声音,也不需回答。
当他推至她手肘时,她突然握紧了拳——却立刻松开,像意识到什么情绪暴露太多。
他没说话,只低头替她重新复上毛巾,手指不经意扫过她的腹侧,像惊鸿掠过水面——那里,有什么悄悄颤抖起来。
「妳的热,没有发在皮肤上。它藏在筋脉深处。很静,也很倔强。」
她咬着唇没说话。鼻息变得重了些,那种压抑的感觉,如同她体内某种被困住的渴望,也如他手心那道光,试图缓缓解开她不敢打开的锁。
他转至她身后,以掌心贴上她命门,一动不动地温着。
两人都没出声,却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一颤一颤,像鼓点打在梦边。
那一刻,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水,不知是汗,是雨,是泪,还是某种忍得太久的渴。
她低声问:「若这种热,是因为……太想一个不该想的人,还治得好吗?」她知道自己不该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第一次治疗后,回家,躺在床上,她就忘不掉这些感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依赖上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她生性放荡?但她不该有这种念头,那是亵渎。
他轻声回:「治不好,但我陪妳……让它不那么疼。」
他说完后没有离开,只是手仍放在她命门处,稳稳的,像一盏永不熄的灯,照着她那条弯曲而不敢直视的路。
这夜,她睡在诊榻上。他没叫醒她,只轻轻替她盖上毯子。
因为他知道,有些热,不该马上退。
有些惊,不该马上醒。
三天后,深夜,沈璟言静静坐着等待。那夜的雨,落得不急不缓。像是知道她会来,便耐心地打在檐角,不肯走远。
午夜十二点,她来了。红伞滴着水,裙摆湿了一半。她站在门口,有些喘,像刚刚奔跑过。
「我睡过头,刚刚忽然惊醒了……心跳很快,浑身烫……大夫,对不起,您等我很久了吗?」她的声音像夜色里的露珠,不敢太重,怕惊醒什么不该醒的东西。
沈璟言不说话,只轻轻让她进门。屋里只点着一盏温黄灯,茶水未凉,一切仿佛都在等她这个夜半病人。
「……哪里发烫?」
她像被问住了一瞬,脸红了,低头指了指自己小腹偏右的位置,又立刻移开了手。
「……那里,好像有什么热着,一直退不下去。还有……这里。」
她用手掌轻轻复上胸口,隔着衣料,像在压住某种跳得太急的渴。
「不是病……但不舒服。」
他轻声回应:「不是病,那是妳的气,在找出口。若一直找不着出口,人就病了。」
她怔住,似懂非懂。却没有抗拒。
他吩咐她侧躺,露出腰腹。那里肌肤极白,细致到像是藏了一整夜的月光。
他坐在她身后,掌心复上她腰际——那片肌肤微微颤了下,他能感觉到,她那里藏着某种将爆未爆的涌动。
「我要推阳气入丹田,让热顺势往下导。」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在夜里显得特别深。像是穿透了理性与身体之间那层最后的轻纱。
他的手极慢,从她背部中央缓缓往下,经过命门,滑进她腹侧的曲线。每一次指尖略过,都像细羽撩过她不敢醒的梦。
她闭着眼,呼吸变重。指尖微紧地抓着毛毯,像要抓住一丝尚未失控的理智。
「那个你想的人……是妳不能说的对吧?」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地仿佛不是在问,而是在证实她那颗不敢亮的心。
她没有答。只是脊背轻微一震。
他又问:「妳知道吗?有些热,是因为那个人没碰妳,妳才发起来的。」
她喉间发出极细的声音,像一声快哭又压住的喘。
「可是……」他凑得近了,掌心仍在她小腹上打转,像是安抚,也是某种慢慢深入的告白。
「我可以帮妳带走这些热……哪怕那个人,从未回头看过妳。」他只能这样帮她。他知道,她身心渴望他……但是那种依恋,只是她在黑夜中浮沉太久,随手抓到的一截浮木。他不是她该踏上的岸,也不该是。
这一刻,她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可她身体却轻轻往后靠了靠,靠在他未曾触碰她心口的地方。
他没更进一步。
只是手掌贴在她腹部深处,一点一点,把那不该发烫的地方,温柔地引导,收敛,替她保管。
那是一场没有说破的诊疗,
也是两颗不能相认的心,
在午夜后最赤裸的时分,
彼此靠得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