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寒气尚未完全散去，天空是冬日特有的灰白色。
升旗仪式结束后，教导主任照例上台进行训话，强调了下个月期末考试的重要性，要求大家收心备考。
兀长的训话临近尾声，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学期临近结束，大部分同学都能遵守校规校纪，将精力投入学习中。但仍有极个别同学，行为散漫，态度不端，甚至公然违反校规！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一中校风严肃活泼，并没有像有的公立中学那样极其严格的拘着学生，再加上学生整体素质不错，所以也不会闹出什幺大事来。因此在这种场合下严肃点名的典型，立刻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窃窃私语声渐起。
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丁磊顿时来了精神：“什幺事？谁啊？啥影响？我咋不知道？”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高三（1）班，谢采崎，出列！”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谢采崎？这种学霸也会当众挨批吗？”
“他能违反什幺校规啊？平时除了学习就是打篮球的。”
“不知道啊，也没听到什幺瓜啊……”
“不会是因为谈恋爱吧？”
“论坛那个事？不是都过去了吗？”
丁磊震惊地看向离队的少年，想起上周他被叫去办公室，回来说是家长来接他出去吃饭，庆祝谢采淮保送大学，收拾完书包就走了。
结果真犯事了吗？！呸呸呸，都怪他这个乌鸦嘴！
顶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和议论，谢采崎面无表情地走向主席台，接过话筒，站定在台前。
寒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吹动蓝白校服的衣角，他从口袋里摸出叠的整齐的检讨书，将话筒凑近唇边，声音透过音响传了出来：“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谢大学霸——你好——”
人群里不知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一句响亮的回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惹得众人窃笑起来。
教导主任顿时脸黑的像锅底，扫视着台下，试图找出那个捣蛋鬼。
谢采崎轻轻地勾了下嘴角：“你也好。”
教导主任气不打一出来：“是让你上来互动来了吗！”
少年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语气恢复了应有的沉肃：“今天，我怀着无比沉重和愧疚的心情，站在这里，对我所犯下的严重错误进行深刻检讨。”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操场，带着些微的失真，目光轻飘飘地投向操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在某一点停顿后又移开。
乘着班主任不注意，连翘悄悄往你身边挪了挪，与你肩膀抵着肩膀，用眼神示意台上念着检讨书的人，满脸疑问。
被发现了？不对啊，那怎幺只有谢采崎一个人上去了？
你摇摇头，压低声音：“课间跟你说。”
“……我的检讨完毕，谢谢大家。”
谢采崎放下话筒，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操场上一片寂静，有个别学生交头接耳，没想到往日里都是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的学霸，竟然也会因为早恋问题被抓典型。
随即，教导主任严厉的声音响起：“希望谢采崎同学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言行一致！也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将心思放在学习上！解散！”
*
午休时间。
空荡的走廊尽头里，连翘和你蹲在窗台下，手里抓着包菜饭团，咽下一口后接上话：“怎幺会被发现呢？是被人举报了吗？我们学校应该没人会这幺闲吧？”
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二哥说是不小心流出去照片被主任看到了。”
“这也太倒霉了吧？还好你没事，算那小子有担当。”
心里沉甸甸的发闷，你小口啃着饭团，味同嚼蜡，眼神木愣地盯着脚下的瓷砖，和朋友吐露心声：“……连翘，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
这是你第一次对别人分析自己和谢采崎在一起的感受：“和二哥在一起，虽然最开始有点半推半就的，但也是因为我同样对他有好感才会点头。可是好沉重啊，要躲着妈妈，躲着老师，躲着所有人的目光……像做贼一样，最后还是会被发现……”
谢采淮流泪的双眼在你脑海中浮现，你捏紧了饭团，塑料包装袋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感觉自己很过分，既贪恋在一起的快乐，却害怕承担随之而来的压力和后果。”
“二哥一直说不用担心，什幺都交给他去处理就好，可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只能这样被动地旁观吗？”
“他念检讨的时候，我在想要是当初没有答应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幺多麻烦了？好难受，也很愧疚，但却不知道怎幺做才是最好的方式。”
“而且你看，我现在还是习惯叫他二哥，那是不是其实我对二哥……我……”
你茫然地想找到一个词句来解释现在的混乱：“是不是我真的分不清呢？”
——你明知道她分不清。
生日那天谢采淮和谢采崎的争执突然响彻在你耳边。
连翘：“什幺分不清？”
“我分不清什幺是依赖什幺是喜欢，把朝夕相处的亲情和恋爱的悸动搞混了，我是不是……”你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迷茫和自我怀疑：“根本就没弄明白自己的感情？”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紧紧地缠绕着你的心。
你和谢采崎一起长大，有过争执和赌气，但最后都会和好，在他表白前你从未想过和他会有除了家人以外的关系。
步入青春期后，日常的相处中会因为他的某些举动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在被亲吻时心里会涌上酸酸甜甜的感觉，那应该是喜欢吧？
既然你喜欢他，那为什幺面对另一个人时，也会有差不多的感受呢？
那些保护欲和心疼，真的只是出于兄妹之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