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浮上酒色,星河溢彩。
虞绯坐在副驾驶上擡眼,复杂地看着会所门口。
“呆着做什幺?”沈延捏了捏她软颊,“我朋友都到了,别让他们等太久。”
她粉唇轻弯,听到他的声音,将目光转向他。
“我只是有点紧张。”
沈延像是习惯她的个性,安慰几句,聊胜于无,“不紧张,我会在你旁边。”
他很少这样在意她的情绪,虞绯紧张瑟缩的小情绪慢慢瓦解。
“好。”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虞绯沾着水的黑瞳往驾驶座一看。
那里早没人了。
她说的那句好,沈延没听见。
她又想错了。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情绪,只有她自己。
...
...
会馆是私人制的,她不过是虞家对外收养的养女,平时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些,花花迷人眼,她只低着头,亦步亦趋跟着沈延进去小包厢里。
包厢内,灯光亮堂,与她想的不同,这里的东西具备完全。
酒吧台、桌游区、还有一个角落可以唱歌。
她虽然新奇,但还是依着沈延喜欢的性子不乱看,就一双眼都在他身上的炙热依赖感。
他会开心的。
他喜欢自己这样。
果然,沈延感受到她一腔依赖,笑着牵住她。
“别紧张。”
“好。”
下一秒,她轻淡地回声被热络地招呼声掩盖过去。
虞绯想,他大概又没听见自己的回复声了。
因为沈延松开她的手,去和走来的兄弟聊天了。
“你未婚妻?”
“嗯,虞绯,我未婚妻。”沈延走了一半才想起来她,回头拉过她娇弱的身躯,手掌住她的腰际,“绯绯,这都我兄弟。”
他这一带,虞绯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大家好。”
一身修身黑色裙子,低调冷清。与之反差的,是她垂落下的狗狗眼,夹杂着雾气,灵动怯生。
跟个兔子好拿捏。
也难怪沈延选了她,当作结婚对象。
落桉笑问道,“真打算定下了?”
“嗯,订婚宴打算办在下个月中,我们两家都商量好了。”
虞绯怔然。
商量好了吗?
她不是才刚见过沈家老爷子一面吗?
“我想早点定下来。”沈延搂得她更紧了,垂下眼能看到她轻抿的红唇,他柔下声音,“绯绯太抢手了,不早点定下来,我不能放心。”
此声一出,众人皆是出笑不止。
只有落桉,见了鬼样地看着沈延,“她哪里好了?”
他在所难免地跟沈延的初恋、也是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月明,做起比较。
比起月明,虞绯那样作态上不得台面。
说几句就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麻烦、又作。
底下一阵细碎讨论声。虞绯仿佛置身事外,假装没听清落桉的数落,和周遭的议论。
可落桉似乎没打算放过她。
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月明下个月中也要回国了,你不知道?”
月明是谁,虞绯不知道。
她静静看着沈延,希望有个答案。
可他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又恢复淡然,揭过这个话题,“多嘴。”
摆明了不想跟她说。
那怕一点也好。
虞绯看他走远,无声叹了口气,她的脚因为刚才不合适的高跟磨破了,走路会有些一拐一拐。
但刚刚走来,他没发觉不对。
虞绯在想,沈延真的是一个合格的结婚对象吗?
可是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找一个新的人。掐着指尖强行回神,多余的想法被她强行摁下。
如果沈延不是,就没有人是了。
这时,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头挑起话头问起在场最牛掰的财神爷。
“周先生觉得......沈二少的未婚妻如何?”
问题无聊透顶。了无生趣、没有一点必要。
周征于碾碎了手里的核桃,顶着众人目光,搁下杯盏,声线沉冷,“连女朋友都护不好,算什幺未婚夫。”
倏然,场面噤若寒蝉。虞绯睁圆了眼,直看向他。
他无所察觉视线。
也或许,他本就是吸引视线本身。
周征于似乎觉得浪费了时间待在这,站起身,面对顿在桌牌前的沈延,睨了一眼,“你哥远在国外,让我代替他见你未婚妻一面,见也见到了。”
“先走了。”
“怔于哥。”
周征于没停,路过虞绯时,她惊得埋下整张脸。目光如实质,掠过她垂下的脖颈,遮下的眼睫。
怎幺说,挺没胆的。
他有他想法。
虞绯也是。
周征于带来一片松香,强势地,如同他整个人一般,不可抗拒地将她置于在冷调中。
她耳尖一热,冲他微微点头,小幅度地。
要叫什幺?和沈延一样喊他怔于哥吗?
可是他们不熟。
周征于和传闻中一样,我行我素,不给旁人一点面子。她一直很害怕跟这种人相处,总觉得自己是暴露、处在危险一咬就咽气的小猎物。
他走过来的气势压迫她,心脏受不住,错过了几个的拍子,染湿透了尾眶。
她停住呼吸,视线不敢搭上他,静默垂着。
“虞绯。”
他投下的阴影罩拢住她,手心开始发黏,在她鼓起勇气要说声招呼时。
周征于开口了。
“沈获的心意,收下吧。”
他强行塞给她一个红包,厚度不小,虞绯着实被那厚叠的重量吓愣了神。
“不...不用的......”
“你找他去,我只负责送。”
他干脆俐落地走了。
连带留给她余微的清质香调,一并散得一干二净。
周征于。
是京圈那位周征于吗?她恍惚收住心神。
好巧。
他们名字都带同个读音。
也算不算,一种缘分?
胡思乱想间。
包厢又恢复松快的乐调。
虞绯借口厕所,离开包间。
从刚刚,她的手机就一直响不停。
她瞥了一眼通话来电,呼出一口气,接通电话。
“妈。”
“妈什幺妈,这个月的钱怎幺还没打下来?”
出声孔传来大骂,她拉开距离,睫根斜耷着,“我上礼拜不是刚发过十万块了吗?”
“十万算什幺?我给你弟买个衣服就没,再打过来点!你不是跟那什幺沈家订婚了吗?给钱别再抠抠搜搜了!我是你亲妈!”
“没钱了。”
虞绯没再继续听她在那边叫喊,果断迅速掐止电话。
她靠着楼梯口边角,慢慢蹲下身,膝盖淹过下巴尖,她无动于衷地盯着被声控灯照亮的阶梯。
她虞绯。
在亲妈那里是提款机。
在虞家那里是联姻废品。
在沈延那里呢?大概也不是个好词。
她轻笑,落寞的雾色氤氲在眸底。
她亲妈,一开始是虞家的佣人,仗着姿色不甘于现状,爬了床,生下她。于豪门,这是一桩陋事。所以借口将她收养,她亲妈也因为如此被除了,豪门梦就此破碎。
收养一事,不少人歌颂虞家,大作好文章。
而她虞绯呢?
是不幸的诞生。
声控灯暗下,她视线是森黑一片。
她只是需要点时间。
给她缓解,给她吞下回咽的时间。
这种事她从来最在行。
回到包间后,冷落声没有就此停下。当事人站在面前也依旧,刻薄得很。
虞绯看向沈延,而他只是移开目光,像是懒得管,都不愿迈过来一步。
哪怕一步就好,剩下的九十九步她虞绯都可以掰碎了委屈,义无反顾地往前。
明明一开始说好会在她身边陪她的。
虞绯强撑着笑,那双眼,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
她不能耍小性子。
沈延于她而言,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