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渡介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殡仪馆里那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和低回的哀乐。

真央几乎是被良也半扶半拖着塞进了出租车。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香水和皮革混合的味道,车窗紧闭,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良也报了她家的地址,他靠在后座另一侧,头歪向窗外飞逝的霓虹光影,瞳孔反射着光怪陆离的色块,看不清表情。

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中间。

车停在真央家楼下。

老旧的公寓楼黑洞洞地矗立着,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真央摸索着去开车门,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

良也先一步推开了他那侧的门,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真央一个激灵。

他下车,绕到真央这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真央几乎是跌撞着走下车,双腿虚软得厉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踩在棉花上。

“…..谢谢。”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良也没有回应。

他只是站在车门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真央完全笼罩。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沉甸甸的,并非注视,更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周围空气似乎因为这粘稠的注视而变得凝滞、更加阴寒。

过了几秒,或者更久,久到真央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压迫逼得窒息,良也才终于开口。

“上去吧。”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真央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几乎是凭着本能,转身,踉跄地走向公寓黑洞洞的入口。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世界,也隔绝了良也那阴柔刺骨的目光。

楼道里一片漆黑。

声控灯似乎坏了,无论她怎幺用力跺脚,都毫无反应。只有安全出口那幽绿色的指示牌,在浓稠的黑暗里投下一点微弱、诡异的光,勉强勾勒出楼梯扶手的轮廓。

真央摸索着冰冷的墙壁,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潮湿霉变的气味,她一步一步,僵硬地往上挪,每一步都踏在虚空里,膝盖发软。

脑子里嗡嗡作响,混乱地交织着渡介母亲冰冷的宣告、棺椁缝隙渗出的甜腥、白布下扭曲的轮廓、遗像上蜿蜒的血红水珠……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挤压着她。

肺里的空气似乎都被抽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她终于摸到了自己家那扇熟悉漆皮有些剥落的铁门。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缩。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钥匙串哗啦作响,试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真央几乎是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反手“砰”地一声将门死死关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擂鼓一样撞击着肋骨。

安全了….至少暂时……

屋子里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只有玄关处一点从厨房方向透来的、极其微弱的冰箱指示灯的光、勉强勾勒出客斤家具模糊的轮廓。

熟悉的家的气息,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旧书的纸墨味包裹上来,带来一丝虚假的、摇摇欲坠的慰藉。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踏入这绝对私密空间的瞬间,终于抵达了崩溃的边缘。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真央靠着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她只想立刻扑倒在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隔绝外面那个疯狂而恐怖的世界,哪怕只是片刻的逃避。

黑暗中,她凭着记忆,摸索着墙壁,朝着卧室的方向挪动。

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袜子传来寒意,她推开卧室虚掩的门,浓重的黑暗扑面而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床铺熟悉的轮廓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像一片等待接纳她温柔的岛屿。

真央几乎是扑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床沿也浑然不觉。她摸索着床头柜,手指颤抖着寻找电灯开关,凸起的塑料按钮,此刻是她连接现实驱散无边恐惧的唯一救赎。

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冰冷的塑料。

“啪嗒。”

清脆的开关声响起。

昏黄、微弱的光线如同融化的黄油,瞬间充满了小小的卧室空间,驱散了门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光线亮起的刹那,真央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绪、连同她粗重的喘息,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瞬间冻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了坚冰。

她的眼睛,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恐惧,骤然瞪大到极限,瞳孔在昏黄的光线下急剧收缩。

就在她的床沿。

就在她刚才想要扑倒、寻求慰藉的床铺边缘。

一个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笔挺的、深色的…立领校服。

昏黄的灯光吝啬地勾勒出那身影的轮廓,大部分依旧陷在深沉的阴影里,但那件校服上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凝结的暗红污渍。

缓缓擡起头。

那张脸…是渡介。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露出森白得不自然的牙齿,依旧是生前的模样。眼窝深陷,瞳孔像两潭凝固的浑浊墨汁,死死锁定了她。

“真央…”声音黏腻湿滑,像蛇爬过冰冷的石板,带着非人的嘶哑和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欢快,“…我回来了哦。”

他冰凉的手指,带着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轻轻抚上她因极度恐惧而僵硬的脚踝。

“一个人…很寂寞吧?良也那家伙…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灯光闪烁,在他扭曲的笑容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冰冷的吐息拂过她的颈侧,带着寒意和一丝泥土深处的腐烂甜香。

渡介的嘴唇缓慢清晰地蠕动着,无声地开合: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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