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那世子究竟是何用意？”
“看不懂？人家要娶宝珠。”女人似笑非笑，“一年前把人退回来，也不知世子能否接受她如今的模样。”
门外，薛宝珠低头看着绣鞋上的花纹，继续听着长兄和嫂嫂的谈话。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阵，她才听见兄长无奈的嗓音继续传来：“能攀上，确是好事一桩，只是不知宝珠是否情愿。”
“容不得她不愿！”长嫂打断，“当初她上京，又灰溜溜回来，叫人看了笑话，谁敢娶她？在家熬成老姑娘，你以为日子好过……我话说的难听，但你好好想想，宝珠性子又古怪，能嫁就早日嫁了。”
薛宝珠没听见长兄是如何接话的，转身回了小院，坐到房内发呆。
她不敢相信听见了什幺。
陆濯要娶她？
一年前在王都的事再度浮现于脑海，朦胧中她似乎又听见少年少女们的谈笑讥讽声，陆濯坐在围栏边，不曾为她辩解一句。
归家的这一年，薛宝珠极少回忆那天的场景，此刻再回想，她的胸口发闷、发堵，还想吐。
夜里，薛宝珠果然被请到长兄的院子里，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甜糕酥点和她爱吃的菜，大大小小摆了整桌。
她忍住泣意，佯装不知发生何事，坐在席上吃。
长兄薛宝仁和妻子对视后，开口道：“宝珠，为兄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薛宝珠嘴里塞得满满的，模糊不清地应了声。
见她满眼只有吃，嫂嫂想张嘴劝几句，又被薛宝仁暗暗推了下。
他说：“今日陆世子来信说……当年的婚约为何迟迟不去履约，让你早做准备，他要迎你过门。”
不去履约？是她不去履约吗？薛宝珠面无表情地嚼碎口中食物，吞入腹中，心却空荡荡，麻木得有点想笑。
“嗯，”她很平静，挣扎了一句，“我不想嫁。”
没想到妹妹真的不愿嫁，薛宝仁匪夷所思：“你为何不愿？当初从京城回来你就不愿说，今日人家主动来信，你既然拒婚，总要给个说法。”
薛宝珠点点头：“他看不上我。”
薛家败落，当初拿着婚书去京城找陆濯，在外人看来本就是攀高枝的作态，上不得台面。那婚书是祖父和老安国公定下的，早已泛黄，当初离京，薛宝珠将婚书归还，也算给了自己最后一点薄面。
薛宝仁哑口无言，半晌才道：“看不上，也不怪他，咱们家连遭横祸。君子论迹不论心，他愿意娶你，就是有担当的。”
薛宝珠不想再听见和陆濯有关的事，神思飘飘然不知去了何处，她又往嘴里塞各种吃的，一直吃到想吐，才随意应付两句离去。
“随你们好了。”
在这个家里，薛宝珠已成了外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只想着吃与睡，嫂嫂总是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她。
活得真难堪，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难堪。
夜里洗漱后，薛宝珠坐在铜镜前，见到了那张比一年前圆润许多的面颊。
从前还能算小家碧玉，有几分姿色，今日丰腴不少，实在称不上貌美。
她颇有闲情地笑了，陆濯当初就看不上她，也不知真见了她如今的模样，会不会被吓一大跳？
若非那无穷无尽的食欲，薛宝珠还要以为自己早是个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