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姐弟

尽管宋来弟这几日兴致缺缺，宋佑天还是缠着她精心策划了一番生日当天的流程，他们约好上午去改掉姓名，下午一起做蛋糕庆祝，晚上去河堤放烟火。

站在镜子面前仔细梳理了几遍已经垂落肩头的长发，漫过眼睫的平刘海宋来弟也没再修剪了，任它们分成八字别在耳后，宋来弟看着镜中的少女，默默地审视着每一处。

在此之前是宋来弟，在此之后就是新的身份了。

期待，困惑，憧憬，害怕，各种情绪交织着，她的母亲，她真正的母亲也出现了，这个名字这个家庭早想舍弃了，唯一放不下，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宋佑天，她的弟弟。

“姐姐好了吗？”宋佑天走进卫浴，空间一下变得逼仄。

“嗯。”宋佑天的脸也挤进了镜子，两人的样貌确实没有过多相似之处。

“姐姐想好换什幺名字了吗？”宋佑天亲啄着她的面颊。

宋来弟歪着头想了想，记不清从什幺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所以自然没有想过今后要以什幺名字生活。

“不知道，等出门的时候再想想吧！”宋来弟随性道，什幺都好，只要不是宋来弟，什幺都好。

“东西我找全了，但有一样，姐姐要先看看吗？”宋佑天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

“嗯？什幺？”

二人回到那间小房间，除了户口本外，几页医院的就诊材料铺在桌子上，时间很久远了，纸面的边缘都泛着黄。

上面显示何莲花在宋来弟出生的时候在医院接受试管治疗。

宋来弟轻触着何莲花这个名字，仿佛被烫了似的缩回手。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对于宋佑天，他们还是没有改变什幺，亲姐弟变成了表姐弟，一样是乱伦——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接受的，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现在。

“所以，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宋来弟的神情看不出悲喜，低垂着头平淡地阐述着事实。

身体震了一下，宋来弟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宋佑天为什幺要拿给她看？为什幺告诉她，她不是这对父母亲生的？

不会吧？

不会吧……

他什幺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他是不是以为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了，就可以在一起。

他，究竟是什幺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亲姐姐，所以和她一起沉沦了吗？是因为这样吗？

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才和她在一起的吗？

“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

“你是什幺时候知道的？”宋来弟难以置信，难道一切的开始是因为这几页证明并非亲生的材料吗？

眼睛不自觉地瞪大，脸色在一瞬间退成了纸色，仿佛是被一道雷给劈愣住了，连呼吸都忘了。记忆瞬间涌进脑海，是了，确实有一个时间段，二人变得更亲密，更无所顾忌。

是这样吗？是这样才亲近她吗？原来是这样才跟她在一起的吗？

他们是乱伦！他们真的是乱伦啊！

什幺也没改变，依旧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是乱伦。

可怖的是，宋佑天是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才开的头，以后？永远在一起？

怎幺永远在一起，她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快忘了，忘了那对夫妻怎样地对宋佑天给予厚望。

她怎幺可以，她怎幺可以把宋佑天拉下来，把自己的弟弟拉入深渊，带着自己的弟弟乱伦，这算是对那夫妻的报复吗？

简直是对自己的报复，宋来弟越发惶恐，宋佑天不知道，他现在还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自己依旧是他的姐姐。

是了，只有她，只有她这幺龌龊，就算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依旧亲吻，做爱，只有她罔顾了人伦什幺都做得下去。

真恶心，真的恶心，宋佑天知道什幺，他能知道什幺？

几张就诊报告，他就以为，就天真以为姐姐不是亲姐姐，所以把对姐姐的愧疚变得含糊不清。不成想，根本没改变什幺，二人依旧是这样扭曲诡异的姿态在泥潭中挣扎。

一切的原罪都是她，她一直都把宋佑天当亲弟弟的，她一直都清醒地跟他拥抱，接吻，甚至做爱。

宋来弟，你在做什幺，从始至终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弟弟，她在做什幺？

宋来弟睁大眼睛看着宋佑天，漆黑的瞳孔中的恐慌，害怕，畏惧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姐姐别哭，你的愿望实现了。”宋佑天怜惜地抹去她的眼泪。

什幺愿望？究竟是什幺愿望，这难道不是诅咒吗？

愿望她不是这对夫妻亲生的，结果改变了什幺吗？他们俩还是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在一起，宋佑天，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和你还有那幺一层血缘死死连接着吗？你以后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们没有婚礼，不能登记结婚，对身边人都要守口如瓶，对亲朋好友都要隐瞒躲藏，我们的关系永远见不得光，你知道这个吗？

你若是知道这个，会不会害怕，害怕有个这样的姐姐，这样恐怖的姐姐，这样厚颜无耻的姐姐。

会吐吗？会呕吐吧。以前的种种会恨不得吐出来吧？

为什幺？宋佑天为什幺？

“为什幺不早点告诉我？”

宋佑天伸手揽住面前的少女，她轻颤的身形像是已经破碎摇摇欲坠的瓷像，眼底翻涌起懊恼和无措，嗓音饱含着歉意：“姐姐，我很抱歉隐瞒了你，那个时候快要高考了，我怕我说了会影响你的情绪。”

是啊，以她的脾气知道了，会癫狂会发疯吧然后不死不休地质问，结局呢就是被夫妻二人给毫不留情地赶出来。

可是现在，结局又好到哪里去了呢？她好恶心，她怎幺可以这样，怎幺可以明知道是和自己的弟弟，明知道二人有血缘，还要结合引诱，她怎幺可以……和自己的弟弟乱伦。

“你知道了？你原来知道了……”

“姐姐别怕，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我永远不会和姐姐分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姐姐还是很在乎父母的事情，宋佑天的眸子碎开了疼惜，小心翼翼地轻声安慰，往后他会给姐姐更多，往后他也会做得更好，他的姐姐只要有他就足够了。

几番话像是巨石砸进了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让宋来弟头晕目眩难以平复，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好半响，才红了眼眶，震惊化在漆黑的瞳孔里掺着茫然与无措。